evergreen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6

      电话那头，叶秋沉默了半天，也不知道是无语了，还是又睡过去了。

  “最近家里怎么样？”叶修随便找了个话题。

  “挺好。”叶秋答道，像是懒得多说一个字。

  “爸妈都好？”

  “好。”

  “小点呢？”

  “好。”

  “你呢？”

  “不好。”叶秋恨恨地说，“要困死了。”

  “少睡一会儿死不了人。”

  “你到底给我打电话干嘛？”叶秋像是要抓狂了。

      叶修沉默了一下，叶秋听到听筒里传来打火机的声音。

 

   “我问你件事。”过了一会儿，叶修说道，“境外的间谍机构，你都了解吧？”

   “我不了解。”听他这样问，叶秋的睡意全无，连声音都警醒了起来，“哥，你问这个干嘛？”

   “你瞎紧张什么。”叶修不满，“聊聊天不行啊？”

   “这有什么好聊的？”叶秋很戒备地问，“你是不是遇见什么人了？”

   “我天天都遇到很多人嘛。”叶修满不在乎地说道，“来来，跟我聊聊。”

   “我真不知道。要不你去看看美剧，神盾特工局什么的？”叶秋很诚恳地说。

   “装什么装。真当我不知道你以前是干嘛的？”

      叶秋停顿了一下，是被人说中了心事的心虚。

  

   “我真不知道……这种事你别问我。”想了想，叶秋含糊道，“那你也该知道，我在那岗位上没干多久。”

   “我又不问你多机密的问题，就聊聊八卦啊。”叶修愉悦地说。

   “人家有纪律，不管在不在岗都要保守秘密。”原则问题上叶秋毫不含糊，“工作有关的事，上不传父母，下不传妻儿——”

   “这不是巧了，”叶修笑道，“我又不是你父母，又不是你妻儿。”

   “……”

 

   “放心，我有分寸，不至于让你违反保密条例。”叶修说道。

      叶秋叹了口气，算是对这个哥哥妥协了。

   “行……你问吧。”

   “乌鸦和燕子，现在还存在么？”

      电话那头，叶秋像是呛了一下。

   “哥，”他哭笑不得地说，“你看了什么地摊文学啊？”

   “问你话呢。”

   “你说呢？苏联解体之后，连克格勃都不存在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冷战时期，克格勃精心培训了一大批色情间谍，男性称为“乌鸦”，女性则称为“燕子”。和普通的谍报人员不同，乌鸦和燕子的所有任务几乎都通过色诱来完成，这香艳题材一直是地摊文学的最爱。

       而在冷战结束之后，克格勃改组为联邦安全局，乌鸦和燕子也大多销声匿迹。

 

    “所以现在的外国间谍，都不用色诱手段了？”叶修接着问道。

    “也不是绝对吧……”叶秋思考了一下，“只能说，很少有机构逼迫特工这样干了。毕竟时代在进步，情报机构也要讲人权的。”

    “那什么情况下，已经潜伏成功的特工，会突然从目标身边撤离？”

    “这原因多了啊。”

    “比如？”

    “最常见的，身份暴露了，或者计划发生了变化，又或者目标已经失去价值……”

    “谈恋爱呢？”叶修打断了他。

    “啊？”叶秋一愣，“和谁谈恋爱？”

    “目标。”  

    “……这特工是被拖欠了工资吧，要用这招来跟组织讨薪。”叶秋难得地吐槽道。

    “如果特工和目标谈恋爱，又不是在上级的授意之下，结果会怎么样？”

    “看上级的风格了吧。”叶秋想想，“枪毙都有可能。”

    “那如果是上级的授意呢？”
    “也不见得会有好结果……‘燕子’还好一点，容易博得同情，‘乌鸦’一直都被当成是渣滓毒瘤。无论在苏联还是俄罗斯，传说‘乌鸦’都是被清洗的对象吧？”

 

    “传说？”叶修逮住了这两个字，“我说你好歹也是专业的，能不能靠谱点。”

    “我都说了，国外的情况我不知道。我又没在这岗位上待几天。”

    “那就不说国外了吧……说国内。国内的特工和目标谈恋爱，领导知道了会怎么处理？”

    “国内没有特工，”叶秋一本正经地说道，“只有情报干部。至于违纪怎么处理，你现在也是国家干部了，你自己琢磨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叶修不再说话，似乎是真的陷入了沉思。

    “哥，到底出什么事了？你是不是遇见什么可疑的人？”叶秋有点着急了，“真有情况，你得向局里汇报，千万别掉以轻心——”

    “行了，我心里有数。”叶修淡淡地说，“你睡觉去吧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说完他挂断了电话，点燃了一支烟，沿着来时的路折返而归。沉寂的街道上，他的轮廓在黑暗中模糊了，能看得到的，就只有烟头上燃烧的一星火光，还有稀薄光芒里，袅袅升起的白烟。

       那些烟雾直飘向阴云密布的天空，活像游荡在黑暗里的幽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