evergreen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31

       关于方士谦的事，叶修心里有了打算，但还没什么成形的计划，也就先搁置了，打算从长计议。结果第二天一早，叶修刚要出门，方士谦却让他看看QQ，说自己发了文件给他。

    “什么东西啊？”叶修一边穿鞋，一边拿手机把文件下载了。出乎意料的是，方士谦发给他的，居然是安文逸上场比赛的OB分析，满满两页文档都是干货。

 

   “这几个意思？”显然他是熬夜写的，叶修倒真的意外。

    “你折腾半天不就想让我写这个，”方士谦没睡醒，特别不耐烦，“拿了赶紧滚。”

       叶修不大放心，粗粗地拉下文档看了两遍，发现语气用词十分平和，意见也很中肯。大到技能选择的搭配、干预时机的掌握，小到键位设置的建议，分析的算是很精准全面了。

    “你怎么不说反应速度和手速的事了？”昨天方士谦吐槽的最多的就是这两点，落到纸面上，却只字不提。

   “说了有用么？能改么？又改不了说他干嘛？”方士谦打了个哈欠，语气特别烦躁，“你走不走？别耽误我睡觉！”

 

       叶修不敢再废话，轻手轻脚地出门了，得空的时候又把那个文档看了几遍，没找出什么不妥的地方。习惯了方士谦丧心病狂的画风，他这种春风化雨般的行为让叶修特别不适应，刚好乔一帆打电话有事找他，他也就顺便聊了几句。

    “你在微草的时候，方士谦给你做过OB没有？”

    “不太多……做过一两次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 方士谦在役的时候，乔一帆还在训练营，很偶尔的时候他有空了，也会来搭理一下青训队的小朋友。乔一帆在青训队的考核成绩不错，方士谦也会和他说几句话，不过要说指点就真的很有限了，毕竟他的精力大部分都倾注在袁柏清身上。

    “做OB的时候会把你们喷到妈都不认么？”叶修问。

    “啊？”乔一帆愣了一下，随即反应过来叶修为什么有此一问，“不会的，他其实对我们还好的……也不会骂我们什么的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方士谦不是那种严厉的前辈，比起王杰希给人的压迫感来，乔一帆觉得他算是很随和了。虽然方士谦也经常说他们，可大家都知道，他就是那个脾气，谁也不怎么往心里去。

    “照这么说，他还挺喜欢你啊？”叶修问。

    “没有，我们也没说几句话……”乔一帆苦笑，凭借他在微草的存在感，他都不是很确定，方士谦认不认得自己，“他应该挺喜欢英杰的，跟英杰说话特别和颜悦色。”

       叶修倒没觉得有什么，高英杰的天赋不错，从小在微草备受关注，方士谦喜欢他也正常。

   “那他对王杰希也和颜悦色？”叶修终于问到了正题。

   “呃？那倒不算是……”乔一帆一愣，觉得很难描述方士谦对王杰希的态度，“他倒是经常抱怨王队、说他什么的，也不是很客气，不过……”

 

       乔一帆琢磨了很久，也形容不好那种感觉。方士谦对着王杰希说话是很不客气，但又不是真的讨厌，乔一帆甚至觉得，王杰希还挺乐在其中的。不过他也不好这么说，只好含糊地总结道：“可能是觉得，治疗没必要跟自己的输出客气吧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叶修“哦”了一声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，乔一帆心里一动，想起来前些天沸沸扬扬的传闻，一下子就往错误的方向联想了。

       不少人都猜测叶修和方士谦是一对，如今叶修一直问自己方士谦的事，乔一帆只当传言是真的，叶修大概和方士谦闹别扭了，来找自己寻求安慰。只是叶修不挑明，他也不好点破，只能委婉地说道：“方士谦前辈就是这样的，其实他对人很好的，就是嘴上不饶人。”

   “并没觉得他对我好，”叶修没多想，就顺着他的话往下说，“他现在简直就是一炸药桶，说炸就炸了。”

 

      他随口一说，乔一帆倒有心了，犹豫了一下，他还是实话实说：“我有时候看方士谦前辈直播，觉得他退役以后变了好多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说？”

    “以前他虽然说话也挺冲的，不过没有现在这么……暴躁。”乔一帆想了想，“总觉得他好像憋着一股火，有什么事不顺心似的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 两个人没再说方士谦的事，闲聊了几句，就挂了电话。乔一帆说方士谦退役以后变了不少，其实叶修也这么觉得，从前方士谦脾气也很冲，但远没有现在这么可怕。起初叶修还当他是赋闲在家，无所事事给憋出毛病来了，如今仔细一琢磨，恐怕主要还是因为王杰希。

 

       失个恋而已，有这么严重么？叶修不禁有点纳闷。原本他没怎么把方士谦这点事当回事，毕竟三年过去了，还有什么看不开的？可现在想想，似乎不能以常理去揣度方士谦的心态，在别人那不太严重的事，搁他那或许就真的很严重了。

       普通人有了遗憾受了挫折，总会努力排遣，逐渐地接受现状，毕竟长大就是个不断自我妥协的过程。可从本质上来讲，方士谦就是个长不大的熊孩子，跟过往讲和这种套路，在他那里是行不通的。

       人生的挫折和遗憾在他眼里，都不是能够付之一笑、风流云散的东西。他始终是以一种十分幼稚的心态，倔强地和那个受了挫折的自己较劲，年复一年地不肯服输，也就年复一年地无法快乐。

 

       也是没谁了。叶修想，难不成王杰希不搭理他，方士谦就这么在心里怄一辈子，天天怄出血来？

       简直一场惨案。

 

       又研究了一遍方士谦的文档，叶修确定没什么问题了，才在QQ上敲了安文逸。两个人漫无边际地聊了点别的，然后叶修才说道：“昨天方士谦看你比赛视频了。”

    “啊？”

    “还点评了。”

    “不用告诉我点评结果，”安文逸立刻说道，“并不想听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大概类似于老师把班级最后一名拉到讲台上，狂批他把平均分拉低了多少吧，”安文逸猜测，“说不定还要把我开除出治疗界。”

    “别瞎说，方士谦老师哪有那么凶。”叶修睁着眼说瞎话，“他还表扬你意识到位，大局观好。”

   “那方士谦老师有没有说我老年人反应，手速辣鸡？”

   “当然没有！”

   “……你觉得我信么？”安文逸有点无语。

   “他还特意写了个文档给你，等会你看一下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没料到治疗之神会专门给自己写点评，安文逸倒真的很意外，认认真真地看了几遍，虽然还有疑问，但受益匪浅。他本来想自己跟方士谦道个谢，但又觉得按方士谦的个性，搞不好反而会惹到他，犹豫了一下只好咨询叶修：“要不然我再去给他刷刷火箭？”

   “也行啊。”叶修笑道，“不过也不是多大的事。”

 

      当天晚上方士谦直播的时候，安文逸就真的刷了几个火箭，方士谦念着他的ID道了谢，安文逸心想这不是反了么。虽说方士谦的点评也不算多大的事，但安文逸心里是真的很领情，一旦不把方士谦当做情敌看待，他对治疗真神的感觉可就大不一样了。

       他想着，自己将来总得找机会做点什么，把方士谦这个人情还上才是。结果还没等他仔细筹划，这个还人情的机会就来了，快的有点让他措手不及。

 

       那天晚上，叶修和方士谦照例双排，打到最后一把，队友排到了高英杰。一场比赛下来，方士谦一反常态地几乎没哔哔，和高英杰说话的时候，按照他的标准，也算是非常和蔼可亲了。

    “你特别喜欢高英杰？”想起来之前和乔一帆的对话，下播的时候，叶修也就随口问了一句。

   “得了吧，看见他就闹心。这么怂怎么打输出。”

       方士谦喜欢的输出，一贯都是日天日地的那种，这么看来，高英杰的确不符合他的审美。然而叶修十分纳闷：“那你怎么还对他和风细雨的？”

    “我敢骂他么？”方士谦怒，“本来就怂，越骂越怂了怎么办？！”

 

       这理由真是十分充分，叶修不能不服。仔细想想，方士谦简直是有病，对自己看不上的人各种温柔，对自己喜欢的人却各种狂喷。就他这种神经病似的表达方式，叶修估摸着王杰希是GET不到他的感情了……说起来，王杰希到底是怎么想的？

 

      从王杰希的表现来看，他对方士谦肯定是有点什么，但这“有点什么”到底是什么，叶修并不是很拿的准。他有心找王杰希去套套词，可身为方士谦的绯闻男友，干这事好像也不是那么合适。思来想去，他还是QQ上敲了安文逸，简单地把这事给说了一下。

    “王杰希不是总找你双排么，有机会你顺便套套话？”叶修把这事托给了安文逸。

       努力消化着巨大的信息量，安文逸把之前的几件事一串，心里慢慢有了答案。

 

    “不用有机会了，你等一下，我马上问。”

       敲完这几个字，安文逸把又开了个QQ窗口，登陆了那个潜入方士谦粉丝群的小号。他在通讯录里找了找，把王杰希的小号给找出来，简简单单地发送了一句话。

    “王杰希前辈，我是安文逸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