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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第八章（下）

关于自己和叶修到底认识了多久，张佳乐一直觉得很难界定。如果从上前线后第一次看到叶修真人算起，那就是九年多，但如果从自己初入军校和叶修在论坛里结仇算起，那就是快十三年。其实在这两次“初遇”之间，他和叶修还有过一次接触……那次他听到了叶修的声音，却没能看见那张嘲讽脸。

 

第一学年结束时，一年级的向导除了常规期末考试，还要接受学校组织的精神力等级评定。此项考评只针对新生，成绩计入当年的学年考评总分，考官则由高年级的哨兵来担任。

考试的方式很简单：接受评定的一年级向导走进考场，向隔壁房间的哨兵前辈发起精神攻击，而后再由这个哨兵为考生打分评级。按照校规，哨兵和向导隔离管理不能会面，所以考试全程，考官和考生都是不能见面的。

 

张佳乐参加评定的那一年，他那组的考官恰好是叶修，得知这个消息，张佳乐一边咬牙切齿一边关心鼓舞——不久前他才因为星际争霸不敌叶修，把自己三年的奖学金全输给进去了，有了这种报仇雪耻的机会，自然要牢牢抓住。

更何况那天他的心情又很不好……上午刚结束的格斗考试里，他得了一个华丽丽的C。

 

每年的学年考评，第一名的位置都是历届哨兵向导的兵家必争之位，张佳乐那时初出茅庐意气风发，对第一名也是志在必得的。然而格斗上的短板实在短得离谱，一个C出来第一名什么的想都不用想，连本学期的奖学金都岌岌可危。受到了如此重大的打击，接着还得面对那位坑爹的债主，张佳乐的怒槽全满，就差小宇宙爆发了。进考场前，他在心里暗暗发誓，一定要把叶修痛殴到不省人事，至少也得给他留下点心理阴影。

 

于是考试一开始他就卯上了劲，铺开了精神领域，火力全开地瞄准了叶修。两人之间的距离相当远，精神力差的向导可能都感知不到叶修的存在，但张佳乐的共鸣领域广得惊人，叶修受到的攻击可谓是相当猛烈。一分钟过去，张佳乐在高强度的精神攻击里额头都冒汗了，可数十米外叶修的精神防御却仿佛固若金汤，连点破绽都没露出来。

张佳乐不由得生出一股挫败感来，同时又觉得惊讶不已。

 

担任考官的都是精神力最强的哨兵，这一点张佳乐早就知道，所以他在战略上藐视叶修，战术上却是很重视的。可他万万没想到，叶修的精神防御居然强悍到这样变态的程度。

他对自己的精神力很有信心，虽然距离很远，但换成一般的哨兵早该溃不成军节节败退了。然而面对自己密集的攻击，叶修的精神屏障居然连点波澜都没起，自己仿佛踢到了一块铁板。

 

知难而退从不是张佳乐的作风，事实上他这个人爱冲动又不服输，很有点不知死的味道。叶修的淡定彻底惹火了他，新仇旧恨一起作祟，张佳乐头脑一热，彻底拼了。

巨大的精神力迸发出来，攻击的频率和强度再次提升，简直逼近失控的边缘。张佳乐彻底爆发起来，那程度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在乱来——他也确实是在乱来没错。对于一个不满十六岁的向导，在精神力还不稳定的时候这样突破极限，对自己的损耗也是十分惊人的。他咬着牙拼杀了一阵，终于感觉到叶修的屏障有了松动的迹象，遭到的抵抗也在逐渐变弱。

能行！欢欣鼓舞之下，张佳乐的斗志彻底被点燃了，精神屏障进一步扩展，攻击力居然又有所提升！幻想着叶修被拍晕的场景，张佳乐士气满点，简直觉得不枉此生。

 

然而就在这个时候，监考老师冲进来，示意他考试结束了。在刚才密集的爆发中，张佳乐的精神攻击几乎覆盖了半栋教学楼，附近的哨兵和向导都不同程度地受到了影响。不情不愿地停下来，张佳乐这才发现那波爆发对自己的消耗有多大——视野里模糊一片，自己头晕得厉害，连站都有点站不稳了。

最后，他在考场里缓了好一阵才走出去，满心都是郁闷和遗憾。自从和叶修在论坛结怨，他做梦都想痛殴叶修一顿，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，自己居然没能成功。

 

心情沮丧地出了考场，途经一间教室的时候，紧闭的门里却突然传出了声音。

  “挺拼的啊，累坏了吧。”少年的语调懒洋洋的，但其中挑衅的意味十足，“哭了没？”

    张佳乐愣了一下，才反应过来这话似乎是对门外的自己说的。而说话的人应该就是……

  “叶秋？”

  “还能说话啊？”那个声音接着说道，听起来就让人觉得莫名地火大，“我还以为你累晕了。”

  “晕你妹！”张佳乐顿时炸了，冲着门大喊，“要不是距离远，拍晕你都不用半分钟！”

  “自信是好事，不过还得面对现实。”

    张佳乐气得直哆嗦，不顾自己腿还发软，冲着门就踢了一脚：“再来一场！不拍晕你我跟你姓！”

  “小朋友，别逞强啊。”还带点稚气的少年嗓音，却故意做出前辈的口吻，“你这脾气真得改改，早晚吃亏，到时候别哭啊！前辈可提醒过你了。”

    

要不是监考老师拦着，硬把张佳乐遣送离场，那天他绝对能冲进去，和叶修来一场轰轰烈烈的真人Pk。回寝室的路上他一边窝火一边郁闷，心里想着自己也叶修积怨已深，凭那货的无耻程度，给自己的分数大概不会好看。

结果晚上成绩一公布，张佳乐觉得这个世界简直不真实得可怕——自己的精神评定成绩，居然是个神级分数，华丽丽的S。

    

S，相当于满分的存在，比A+还要高出一个档次。可它被称为神级分数的原因不止于此，更是因为在学年考评中，得到了一个S就等于得到了一个特权：去掉一个最低分。

精神评定拿到S，就意味着格斗的C在学年考评中被剔除了，自己的平均分得到了飞跃性的提升，第一名再次有望。张佳乐盯着那个鲜红的S看了半天，始终不能相信这分数是叶修打给他的……那货居然没有公报私仇？

 

那一刻张佳乐的心情极为复杂，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感谢叶修，还是该霸气地表示S而已小恩小惠腐蚀不了他鄙视叶修的心。“叶秋”这个名字，从论坛结怨星际败北开始，在他心里一直就是以反派大Boss的形态存在的……可是那天门后传来的声音，听起来分明又是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少年。虽然让人火大，但他的语调听起来那么肆意又那么漫不经心，让人觉得可气又有点可笑，觉得那不过是个欠揍的死小孩。

 

  “张佳乐，”叶修的声音把他从回忆里拉出来，“其实你是属蜗牛的吧。”

张佳乐转头看着他，觉得记忆和现实简直能够无缝衔接，这人不管是十六岁还是六十岁都是一样的欠揍。

  “我属蜗牛你数乌龟？”张佳乐嗤之以鼻。

  “你不觉得特别像你啊？”叶修居然少见地没有开嘲讽，以至于他的声音听起来居然有点温柔，“遇见事情了，想不开也放不下，干脆往身上一背。大包袱小包袱背了一堆，嘴硬还不说，就自己在那爬啊爬啊……”

张佳乐的胸口微微一紧，一股奇怪的酸涩在哪里弥漫开来。在叶修面前，他总有种被看透的感觉，这让他有点微微地难堪，可又隐隐地感到解脱。

  “不然呢？”他轻声说，“有什么可说的，都过去了。”

  “能放下的才叫过去了，你光不提、不说就能假装自己看开了？”叶修说，“幼不幼稚啊你。”

张佳乐看了他一眼，很想反驳，但不知怎的，话到嘴边却没说出口。十几年过去了，十六岁的少年变成了名震联盟的斗神，可他其实也没怎么变……张佳乐盯着那张总是嘲讽的脸，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扇紧闭的门，还有门后那个欠揍的死小孩。

他那么狡诈那么防不胜防，他总是惹得你火冒三丈暴跳如雷……可是他也会在不远的地方专注地看着你，在你精疲力竭地时候，默默地给你打上一个“S”。

    那个欠揍的死小孩……其实也可以很温柔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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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天24小时班，请假一天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