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乐-红鬃烈马-14(下)

    他这一出现,倒让两个剑客深感诧异。卢瀚文疑惑地看看黄少天,黄少天朝他递个眼色,他不解地瞪着黄少天……于是一时间,只见两人眉来眼去,好不热闹。

  “阁主你还没睡?”最后还是黄少天绷不住先开口了,“这么晚了不睡在做什么?等叶修?他来蓝雨又有什么图谋?黄鼠狼给鸡拜年——”

  “我没睡是想等你说说,你带小卢去哪了。”喻文州微微一笑。

 

  “啊……都这么晚了?该睡了。”黄少天看看卢瀚文,“我觉得特别累,小卢你呢?”

  “我也觉得特别累!”卢瀚文机智地回答道。

于是大小剑客打着哈欠,将无声无息的轻功发挥到了极致,转瞬间就没了踪影。

 

  “进来说吧。”喻文州说道,将叶修让进了房间里。他小心地擎着那支蜡烛,将它插在了书桌的烛台上,借着买那跳动的暖光,叶修看到桌上摆着一局棋,旁边还搁着本翻开了的棋谱。

而喻文州穿戴得整整齐齐,毫无困倦的模样。

 

  “一直没睡啊?”叶修问。

喻文州笑而不答,给他倒了杯茶。

  “也没别的事,就怕你睡不踏实,来开导开导你。”叶修接过茶杯说道。

  “我怎么会睡不踏实?”喻文州笑道。

  “处心积虑给我下了个套,结果我还没跳进去。”叶修端详了那副棋局一会,拿起一枚黑子放在棋盘上,“估计你心里挺没底的吧?”

  “我不是很明白。”喻文州拈起白子落下,“恐怕是你想多了?”

 

  “我和张佳乐的事,只有百花的几个旧人知道。你处心积虑安排朱效平在众人面前喊破,又让小卢推波助澜,难道不是煞费苦心么?”叶修又落一子。

  “前辈多心了,我为什么要这么做?”喻文州从容应战。

  “张佳乐那个性格,就是装也装不像,有人激他,他肯定要露出马脚,让人知道他和我有旧。我要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退婚,别说是他了,霸图和百花的面子往哪搁?到时候有人起哄架秧子,怕是霸图和百花就得来围攻兴欣了。”

  “也未见得吧?”喻文州笑道。

  “你既然出手,当然有十足的准备了,安插围观的人里挑外掘,借题发挥,不是你的强项?”叶修也笑,“再说,这又是个一箭双雕的好方法。把我和嘉应王府的关系公之于众,势必又得引起一场风波。到时候西凉人借机闹一闹,治叶家一个欺君之罪,那就最好不过了。”

 

说话间,两人落子不停,渐渐已经下满了大半个棋枰。

  “可我和叶家无冤无仇,为什么要这样做呢?”

  “你和叶家是无冤无仇,但冯宪君是叶家的死敌吧?”叶修对着棋局沉思了一会,“皇帝多病,说不定哪天就要驾崩,可太子之位一直悬而未决。冯太师和唐家支持昭王,同叶家不睦已久了……你的叔父正是冯太师的门生,你从小就被他青眼相加吧?”

语毕,他终于落子,这次轮到喻文州对着棋盘长考。

 

  “前辈果然无所不知啊。”半晌,喻文州才缓缓敲下一枚白子,“可当今的西凉国王正同中原交好,并不想多生事端。叶家更是早有准备,一口咬定如今在京城的就是叶家长子,从来没有过世子被掉包的荒唐事……所以,前辈是多虑了。”

  “就算我想多了吧。”叶修漫不经心地提子,“不过大家也是这么多年的熟人了,还是得提醒你一句,别老想着里通外国,谋朝篡位什么的……瞎折腾有用么?就算把小卢扶上西凉王位,那又能怎么样?西凉是个小国,旁边又有柔然、北凉虎视眈眈,不成气候。这天下不姓冯也不姓唐,到底还是姓苏的。”

  “不错。”喻文州微微颔首,“到底还是苏家的天下……说起来,沐橙也是姓苏的?”

  “苏是虞暨大姓吧。”叶修不以为然,“除了皇帝,别人还不能姓苏了?”

  “没什么。”喻文州剪了剪烛芯,火苗便“噗”地一下猛窜得老高,“就是看见她就想起来,当年先皇后也是号称容色绝冠的。”

  “你这么夸她,小唐答应么?”叶修好笑似的看看他。

喻文州像是不懂他话里的讥讽之意,继续说道:“当年先皇后育有一子一女,皇子据说冰雪聪明,在幼童时便被立为太子。后来帝后政见不合,皇后自缢身死……而在她死前,她亲生的两个皇子公主,竟然不知所踪了。”

 

  “我也听说过这事。挺稀奇的是不是?”叶修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冷茶。

  “还有更稀奇的。在那之后,皇帝降罪于皇后母族,其族人被削职、流放的不计其数……大约是十年前,皇后的族兄被流放岭南,半路上竟然有个少年要劫人……同行的有宫中的旧人,据说那少年的模样竟然十分肖似太子。”

  “后来劫人没劫成,那个劫匪也坠崖死了。”叶修放下茶杯,目光又落在棋盘之上,“如果那真是太子,昭王和冯唐二党大概挺高兴吧。”

  “不知道苏姑娘家里排行第几,有没有兄弟姐妹?”喻文州盯着叶修的脸问道。

  “她是个孤女,家里再没有别人了。”叶修思忖了片刻,最后落下一子,“终局。”

 

两个暂时不再说话,专心数子,喻文州数了一遍,又数了一遍。

  “别数了,”叶修伸手把棋局搅乱,“我赢了。”

 

两人又说了几句话,叶修便站起身来告辞。

  “还有一件事。”喻文州送他到门口时又问,“你说同张佳乐并非口头婚约,聘书纳采俱全……这总该是骗人的吧?”

  “这有什么好骗的?”叶修翻身上马,“当然是真的。”

 

他一夹马腹,骏马便在清晨的薄雾中疾驰而去,迎面而来的都是凛冽的晨风。叶修握紧了马缰,忽然想起从前他也常这样跋山涉水,路远迢迢只求同一个人会面。

  “好歹我们也算订过亲吧,见个面,干嘛跟做贼似的?”每次张佳乐都生怕人撞见,自己不得不遮遮掩掩四处躲藏,当然要有抱怨。

  “被人看见了怎么说?”张佳乐压低了声音,拉着自己躲到树荫下,“我们可是敌人好么?”

  “百花又不是嘉世的对手,咱们算哪门子敌人……”看看张佳乐的脸色,自己也只得改口了,“行吧,敌人就敌人。”

 

张佳乐这才满意了。他四下张望了一番,确定四野无人,忽地将自己扑倒在了草地上。清晨的草叶沾着露水,凉浸浸的,又在太阳初升的时候变得色彩斑斓。

  “你这算不算通敌啊?”过了一会,叶修问他。

张佳乐躺在他腿上,像是困了,半闭着眼睛含糊地说道:“今年的武林大会,我才不会对你手下留情。”

  “你留不留情也没什么区别吧……话说我们什么时候成亲?”

  “不是说过了?”张佳乐马上来了精神,“等我当了武林盟主!”

  “我六十岁以前有希望没?”

  “……六十岁个鬼啊!”张佳乐跳了起来,“你爱找谁找谁去,不用找我了!”

  “咱们可是订了亲的,你这是赖婚?”

  “赖什么赖,谁跟你订亲了?”张佳乐扬着头,“有证据没?”

 

叶修四处看了看,从旁边拔了根草,沾着露水在张佳乐脑门上写了个“聘”字。

  “你干嘛?”张佳乐是名副其实的一头雾水了。

  “下聘书啊。你纳采礼也收了,这回不用反悔了吧?”

  “我什么时候收过你的纳采礼了?”张佳乐纳闷。

  “昨天晚上啊!”

  “啊?”

  “昨晚你不是吃了半颗咸鸭蛋?你就假装那里能孵出只大雁来……”

  “大雁你妹啊!”张佳乐头上青筋直爆,“你家的咸鸭蛋能孵出大雁来?”

 

清晨潮湿的寒风凛冽,呛得他几乎咳嗽出来。叶修猛挥了一下马鞭,骏马疾驰飞奔,周遭的景物便飞速地倒退。

难怪古人要说白驹过隙。他想。

人生天地之间,不过忽然而已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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