evergreen

33
喻文州在紫辰殿前站定了。
几百精锐整整齐齐地列队于后。他静立着，也无人骚动喧哗，一时间偌大的宫墙内，竟然只闻得风声。殿门虚掩着，里面安安静静，但喻文州知道，叶修一定在里面。

他定定地站了一会，独自上前去，扣了扣厚重的门扉。
片刻之后，门应声而开。

“你来了？”叶修说。
他语气随意，仿佛闻不到空气中的血腥气，也看不见面前几百个杀气腾腾的对手。他的目光只落在喻文州身上，甚至带一点笑意，就像这不过是两人的又一次小聚。
“我听到有琴声。”喻文州说道。
“一直等你，你却迟迟不到，总得找点事做。”叶修笑道，“少天呢？”
“他病了，未曾随行。”

两人谈笑如常，然而此时夕阳渐斜，映在两人的甲胄上，平白泛起了一层血色的光。叶修向前走了几步，而随着他的行进，喻文州缓缓后退，直至两人重又隔了丈许的距离。
在他们身后，剑戟如林。

“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，”叶修反手掩上殿门，忽地抬手扔出一个东西，“少天既然病了，就让他养病吧。”
喻文州没有去接，反而又退了一步，那东西在半空划出一道圆弧，最终在他脚边砸得粉碎。碎裂声极为清越，能看出那原本是一柄白玉短龠，如此一来，再难复原。
“这龠原本有一对，”喻文州缓缓说道，“只要一柄奏响了，就能通过另一柄传音千里。六年前少天把它送给你，承诺只要你有危险，无论如何他都赶来救你……”
“你知道的倒挺清楚嘛。”
“事到如今，你还是不愿把他牵扯进来？”
“这也不难懂吧？”叶修又向前一步，“他是我的朋友。”

浓重的阴影投在他身后，将巍峨的宫室隐没在黑暗之中，他就站在光与影的交界处，姿态挺拔而肃穆。他身着黑色的重甲，胸口的夔龙纹在夕阳下熠熠生辉……这是历代帝王御驾亲征时的铠甲，此时却穿在了他的身上。
而在他手中，提着一柄乌黑的战矛，矛形古朴，只在矛头上隐约可见刚劲的龙纹。十二年前，这柄战矛初现江湖，名动天下。直到如今，江湖上仍有传说，这柄战矛里封印着沉睡的龙魂。

“却邪终究还是物归原主了。”喻文州轻声说道。
“我十五岁那年，太子把它送给我，告诫我这柄战矛是由帝王的佩剑熔炼而成，心智不够强大，便会被亡魂吞噬。孙翔不知道它的来历，却邪对他来说，是不祥之兵。”
“帝剑和太子一同出宫，从此不知所踪，没想到竟是赠予了你。”喻文州漫声道，“……报君黄金台上意，提携玉龙为君死么？”
“哪有那么麻烦。”叶修不大耐烦，“我们还要在这闲聊到什么时候？你到底动不动手？”
“我不想与你为敌，”喻文州望着叶修，“只要你让开，我……”
“不用废话了。”叶修打断了他，“他不止是太子，更是我的朋友。”

一时间，两人都不再说话了。秋风漫漫卷来几朵乱云，半个天空都被宫墙内的大火映得通红。他们侧耳听着，远处的杀伐之声再起……五城兵马司的人已在攻城，如若城破，叛军便一败涂地。
“你知道么，”喻文州低声说，“若是可能，我最不想与你兵戎相见。”
“不必说了，”叶修笑笑，“身不由己的道理，我还是懂的。”

说罢，他缓缓抬起了手，战矛划出一道寒光，直指敌阵的中心。半晌，喻文州抬起一只手，只需一声令下，便是生死一战。
仿佛被千斤的重担压着……那只手终于缓缓落下。

阵中有人放出了鸣镝。半空中，凄厉之声响彻九霄，这是决一死战的信号。全副武装的精锐缓缓收缩阵型，刀剑自鞘中拔出，发出令人胆寒的声响。顷刻间，震天的杀生席卷天地，众人挥舞着兵刃向前冲去，仿佛是一股吞噬天地的巨浪……
而浪潮的尖峰所指，黑甲的武士岿然不动，如同一块黑色的礁石。

浪潮翻涌，滚滚前行……冲杀在最前面的人，离叶修不过数步之遥。他大喝一声，手中的长枪直刺而出，却在锋芒最盛之时，骤然倒地！
持枪的人扑倒在地，扬起一片烟尘。几乎是瞬息之间，又有数人接连殒命。铺天盖地的箭雨从天而降，像一道堤坝，生生将狂潮隔绝在十步以外，箭箭竟都是透甲穿胸，箭尾的白羽兀自摇晃不休。

“有弓箭手！在殿顶！”
阵型早被扰乱，叛军转身找寻，这才发现在明黄的琉璃瓦顶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影子。他手挽长弓，随风翻飞的衣摆犹如漫卷的红云，一轮箭矢射罢，便凌空抛下一物。
“贼首已死，你们还不伏诛？”

一枚头颅在地上转了几圈，众人辨认了，竟是昭王的首级。忽有变故，叛军顿时一片哗然，眼看是士气涣散，无心再战了。
“昭王已死……”喻文州抬头望着那个影子，竟看不出脸上是喜是悲，“那冯唐二党呢？”
他等着对方的答复，然而红衣的人却像是耗尽了力气，身形一晃，骤然从高高的飞檐上坠下。与此同时，方才还静默如山的叶修突然出手，沉重的战矛猛地直刺，霎那间，天地几乎为之一震！

乌黑的战矛泛起淡淡的金黄，矛尖刺破空气，沉重雄浑的呼啸里，竟像是夹杂的巨龙的咆哮之声。矛锋所指，波及之人全数倒地，龙魂苏醒，万军臣服！

然而只此一击，战矛随即脱手，着黑甲的身影像是一道黑色的惊雷，劈开人潮，直奔那个红色的影子。叶修伸出双臂，在半空中接住了他，他这才看清，那个人的背上插着两支黑色的长箭，几乎穿胸而过。
他也并非身着红衣。只是周身浸透了鲜血。

火光里，张佳乐的脸色苍白，眼睛却很明亮，仿佛瞳孔深处有火炬在熊熊燃烧。他紧盯着叶修的脸，似乎唯恐出了差错，仔仔细细地分辨着熟悉的轮廓。
“真的是你啊。”
确定之后，他粲然一笑，安心地闭上了眼睛。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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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沐秋：我有个好妹妹，还有个好基友。躺着喊666就行了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