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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第三十五章 

       唐柔从阵地赶回了指挥所，惊讶地发现，等待着自己的人竟然是周泽楷。

    “怎么回事？”她转头问叶修。

    “小周找你，我也不知道什么事。”叶修说。从下车到现在，周泽楷统共只说了两个字，那就是唐柔的名字。

       唐柔迷惑不解地看着周泽楷，后者也正望着他，英俊的脸庞绷得很紧，让唐柔不自觉地严肃起来。半晌之后，周泽楷默默地伸出了左手，在他摊开的掌心里，一枚代表着死亡的身份牌正闪闪发光。

       唐柔惊愕地分辨着上面的名字，隐约记得那是轮回的一名军官，职务、军衔都记不太清了，更是想不起这人长什么样子。印象中自己从未和他有过接触，会对这名字有印象，大概是从哪个战报上读来的。

    “将军？”唐柔疑惑地问。

    “给你。”周泽楷说，伸出的手就一动不动地悬在空中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要给我？”唐柔微微皱眉，她全然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。

    “他说……带给你。”周泽楷说。

 

       他似乎做不出更多的解释了，只说出这么寥寥几个字，年轻的将军看起来就用尽了全身的力气。他沉默地凝视着唐柔，那目光让人觉得他随时都有可能哭出来，唐柔心里微微一动，不忍心再逼问他了。

    “好吧。”唐柔说，伸手接过了那枚铭牌，上面还带着残存的体温，似乎是周泽楷一路都把它握在了手里。

       唐柔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，或许该道个谢……可是自己要以什么立场对周泽楷道谢呢？毕竟这一切对她来说实在突然又莫名。沉默了一会儿，最终她还是什么也没有说，只是抬手对周泽楷行了个军礼。

       周泽楷默默地回礼，然后他没有再说什么，竟然就这样转身离开了。兴欣的前线指挥所里一片静默，没有人说话，甚至都没有人和他道别。

 

    “我去吃饭啦。”很久之后，苏沐橙突兀而轻快地说，“小唐，要不要一起去？”

    “哦，好。”唐柔说，“走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两个女军官神色如常地一起离开了，仿佛周泽楷的到来是件再普通不过的事。陈果去了军部开会，剩下的几个全都是男军官，他们面面相觑了很久，最终还是三三两两地散去了。

 

    “这怎么回事？”两个人一起向外走去，张佳乐不解地问叶修。

    “我哪知道。”叶修答道。

    “那个上尉……是轮回参谋部的吧？我好像见过。”张佳乐皱着眉，“轮回在霸图侧翼，那边战况不是很激烈，居然连指挥部都有人牺牲？”

    “常规作战的话，可能不大。”叶修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，点上。

    “你是说……有敌军的特种部队渗透到轮回指挥部了？”张佳乐揣测着，“这是针对轮回高层的‘斩首’行动？”

    “有可能。”叶修深深吸了一大口烟，抬头看着晴朗的天空，“不可能总是蓝雨耀武扬威，天天去斩别人的首啊……这一次，敌军是以彼之道，还之彼身，来打文州的脸了。如果真是这样，那他们原本的目标恐怕是小周。现在谁都知道，他相当于联盟军队的旗舰。”

    “还好没有成功。”张佳乐的眉头越锁越紧。

    “但我们仍然被辖制了。就算小周还活着，以他的重要性，冯宪君也不可能再让他留在前线。”叶修掸了掸烟灰，平静地说，“他离开之后，轮回实力会大幅削弱，霸图的压力就大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么我们……”

    “对呗，老韩真要掉链子，我们只能给他擦屁股。”叶修说，“算了，不说这个了。你认识牺牲的那个上尉？”

    “见过几次。”张佳乐沉默了一会儿，“他喜欢你们小唐？怎么认识的？”

    “不知道啊。”叶修想了想，“看小唐那个反应，八成是不认识吧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挺惨的是不是，”叶修说，“死之前真情实感了一把，结果人家姑娘根本不知道你是谁。” 

    “不惨啊。”张佳乐很认真地说，“我觉得这样挺好。”

    “好在哪？”

    “至少，他还有个铭牌被送回来了。”张佳乐说，“这不是挺好么？”

   

       他说这句话的时候，凝视着遥远的地平线，脸上是一种平淡的漠然。不用问，叶修也知道他想到了什么，隐藏并不代表遗忘。

    “也对，”叶修说，“能剩个身份牌，估计还不是很惨烈。要是被火箭弹拍在头上，那就真粉身碎骨了。别说铭牌，连根毛都剩不下。”

    “你见过哪个特种部队斩首还带着火箭筒的？”张佳乐鄙视他。

    “下次我试试。”

    “扛着火箭筒侦察渗透？”

    “可以侦察渗透之后，再缴获个火箭筒啊……”

    

       两个人说着不相干的话，一直走到了需要分道扬镳的地方。张佳乐冲他摆摆手：“我走了。估计周泽楷要撤离也就是今天的事，不然他不至于赶着过来。也就是这两天吧，我们再交火，对手就不是一个旅这么简单了。”

   “我们最近一直掌控着电磁控制权，敌军肯定要有所行动。”叶修说，“做好准备吧，远程火力到时候可能会受到影响。”

    “知道。”张佳乐说，“我走了。”

    “等会。”叶修拦住他，“你的表白感言呢？”

 

       停顿了一下，张佳乐看着叶修，突然很得意地笑了。

    “等得挺着急啊？”张佳乐问。

    “稍微有点。”

    “那我还真就不说了！”一想到能让叶修着急上火，张佳乐特别有成就感。

    “哎呦，你还得意上了是吧？”叶修一挑眉毛，“我反悔了啊！”

    “这还带反悔的？！”

    “带啊，谁规定不让反悔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反悔一个试试？”

    “怕你啊！当我不敢试？”

    “你试试看！”

    “我试了你能怎么样？”

    “你试了我就告诉你能怎么样！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

       两个战功赫赫的大神，就这样又开始了极其幼稚、毫无营养的车轱辘话，说到最后两个人都口干舌燥，呼哧呼哧地喘着气。

    “叶修，你还敢不敢更无聊。”张佳乐鄙视他，“幼稚！”

    “你不幼稚，”叶修鄙视回去，“老老实实承认你暗恋我多年就完了呗，说这么多没用的，不累啊？”

    “要不要脸！”张佳乐怒视他，“哪来的那么多年？也就这两天的事！”

    “不懂别瞎说。绝对是已经好多年了，但是你情商不够，这两天刚发现。”叶修言之凿凿。

    “你懂！你情商高！”张佳乐没被他忽悠，对这话嗤之以鼻，“你自己跟自己谈恋爱去！”

    “我要有这功能我找你干嘛？”叶修反问得理直气壮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

       在嘴炮上，张佳乐最终还是差了叶修几个段位，被叶修一句话噎了个半死。死命瞪了叶修半天，他愣是没想出一句还击的话来，最终只得拽住叶修的领子，恶狠狠地在照着他的嘴亲上去。

    “我说，你这是亲还是咬呢……”过了好一会，叶修含糊不清地说。

       作为回答，张佳乐又用力咬了几下，恨不得要出几个明晃晃的印子来。咬着咬着，叶修不抱怨了，他自己倒不好意思起来，渐渐变得温柔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叶修像是笑了一下，慢慢地抱紧他，两个人就在阳光下轻柔地接吻，安静而温情脉脉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亲吻了很久，两个人才分开了，来接张佳乐的军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，那个驾驶员正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们。

     “看你把别人吓的！”谴责完了张佳乐，叶修转头冲车里石化的驾驶员笑笑，“小月月，没事吧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没有回答，驾驶员持续石化中，让人怀疑他到底能不能平安地把车开回去。

     “你不是哨兵么？”张佳乐看看驾驶员的惨状，居然还挺开心，“车来了你没听见？”

    “听见了啊。”叶修说。

    “……怕没下次了，这次多亲一会是吧？”

     “被你说中了。”叶修诚恳地点点头。

     “我真走了。”张佳乐说。

     “有空来玩。”

     “……”

 

       拉开车门跳上车，张佳乐看看还在石化状态的驾驶员，不太放心地问了句：“行不行？不行我开。”

       驾驶员点点头，又摇摇头，眼神迷离地看着前方，试了三次才终于打着了火。车轮滚滚向前，掀起一路烟尘，直到驶出很远，张佳乐还在后视镜里看到叶修站在原地，静静地望着自己离开的方向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看着那个小小的人影，默默地笑了起来，又觉得有点惆怅。刚才他和叶修谁都不是在开玩笑，那一个绵长的亲吻里，饱含得满是依依不舍。

        因为他们身处于战争之中，而每一个吻，都可能是永恒的道别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深夜，兴欣指挥部。

        苏沐橙睁开眼睛，第二十次听见唐柔翻身的声音，陈果还留在军部，女兵宿舍里只有她们两个人。

    “小唐？”她轻轻叫了一声，没有回答。

    “别装啦，明明就没睡。”她说，“你一睡熟了就跟死人一样。”

    “对不起。”唐柔的声音从下铺传来，“吵醒你啦。”

    “没关系呀，反正我也睡不着。”苏沐橙说，“还想着白天的事？”

    “也没想……”唐柔闷闷地说，“但是睡不着。”

    “嘴硬，”苏沐橙笑，“喂，那个身份牌你收在哪了？”

    

       白皙的手臂从下铺的床沿伸出来，纤细的手腕摇了摇，一枚铭牌和链条碰撞着哗哗作响。

    “大小姐，你有没有搞错唉。”苏沐橙叹气，“这样弄，就好像他是你的男朋友一样啊。”

    “我不认识他啊。”唐柔轻轻地说，“本来没想带着，但又不敢放在别的地方，一交火了弄丢了怎么办？”

     “老实交代，其实他就是你男朋友吧！”

     “都说了我不认识他啊！”唐柔收回手，把被子拉高了一点，“我也很奇怪，周泽楷为什么会把这个给我呢？”

     “为了成全一段痴恋呀。”苏沐橙笑着说，“很显然嘛，那个小上尉喜欢你，所以就在遗书里交代，死后要把身份牌带给你。这不是很浪漫嘛？因为死亡而升华的爱情什么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每个上了前线的战士都要写下遗书，且每次大战前都会更新一次，交由团级单位的政治委员保管，有人牺牲后，就根据备注由军队拆阅或寄给家人。苏沐橙的猜测合情合理，可不知为什么，唐柔总是觉得，她的语气未免也太确凿了一点。

  

    “浪漫么？”唐柔很不赞同地说，“可是让每个人来选，他们大概都想当个无趣的活人，而不是浪漫的死人。”

    “你现在说话好像个哲学家。”苏沐橙调侃她，“果然女孩子是要恋爱过才长大呀。”

    “都说了我不认识他啊！”唐柔重复道，“他怎么会喜欢我呢？”

    “说明你受欢迎嘛。认不认识无所谓，他们总会因为奇奇怪怪的理由喜欢上你的。”苏沐橙说，“习惯了就好，毕竟他们来来去去，见到的也只有这么几个女孩。”

    “你说得好像你天天接到身份牌一样……等等，你不会也接到过吧？”

    “羡慕我？”苏沐橙笑。

     “喂！”唐柔有点恼火，“严肃点啊！”

 

    “生气了？”苏沐橙还是笑，“好啦好啦，但是我劝你，不要深想了。他已经死了，你又不认识他，想这些有什么意义？只会让自己疯掉而已。”

    “沐沐，你真的收到过？”

    “收到过啊！还不止一次呢。”苏沐橙说着，从上铺跳下来，窈窕轻捷得像是一只小鹿，“要听故事是吧？往里点啦，给我腾腾地方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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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明，对不起，我很喜欢你的……你的痴恋和悲催我都觉得很萌……

然而横看竖看，你都非死不可……所以原谅我吧！！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