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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第七十八章

    “难怪苏妹子那么维护周泽楷……”张佳乐想起从前苏沐橙为了周泽楷怒斥黄少天的事，低低地说了一句。

       她未必是有多么喜欢周泽楷，然而这种维护却是出自一种同病相怜、兔死狐悲的心情。

    “也不都是因为这个，”叶修一本正经地说，“长得帅，大概也是个赢得好感度的重要因素。”

    “我也挺帅的，怎么没见她向着我啊！”

       叶修神色微妙地望着他，笑而不语。

 

    “我靠你什么意思！”看出了叶修笑容里的嘲讽，张佳乐怒视他。

    “没有没有，你是挺帅的，你最帅行了吧。”叶修说。

    “你就不能稍微用点心，敷衍别表现得那么明显行么？！”

    “我挺有诚意的啊，”叶修看看他，“你不知道我找男朋友的标准，就是长相必须过硬么。”

    “你怎么这么肤浅？”张佳乐鄙视他。

    “这种时候，你不是应该感谢我看得起你么？”

    “感谢你妹啊！”

    “我说，你不觉得我们又跑题了？”

 

       这句话一说，气氛突然就又沉重了起来，张佳乐有些局促地和叶修对视着，心里莫名地紧张又感慨。其实刚才他是故意岔开了话题，因为很明显地，讨论这件事对叶修而言不是个愉快的行为。

    “咳咳，”尴尬地咳嗽了两声，张佳乐只好让谈话又回到了正题，“可惜不知道周泽楷的父母是谁……否则你们四个可以凑到一起，组个‘爹妈不靠谱’小组。”

    “喂别把我扯进去啊！我爹妈只在教育小孩的问题上不靠谱而已。”

    “那已经很不靠谱了！”

    “他俩的问题之后再说……还是接着说ARES吧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又提到了这个名字，张佳乐心里多少有点不安，不知为什么，他总觉得接下来的话自己还是不听为妙。

    “刚才说过了，因为缺少实验对象，ARES的相关研究很难展开，也一直没有突破性的进展。目前我们所能掌握的数据，大部分其实都是来自一次意外……”

    “意外？”

    “也可以说是一起投毒案吧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ARES刚被发现的时候，刚好也有一种生物制剂问世，主要作用是增加胎盘血供，预防妊娠期高血压疾病和胎盘早剥。当时这种药物反响不错，很多孕妇都在使用，但不知道是人为还是意外，有好几批药物里混入了ARES的成分……”

    “然后呢？”

    “制药公司发现的时候，药物流入市场的数量已经很多了。而且因为这种药剂使用频率很高，经常是一次领取多次的量，由患者自行冷藏、自行注射。制药公司开启了召回程序，但已经有数千枚药剂被使用，更郁闷的是，好多人即使看到了召回通知，也还是觉得无所谓，仍然把手里的药给用掉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那个制药公司后来怎么样了？”

    “倒闭了呗，还能怎么样，赔钱赔得倾家荡产。我们现有的ARES数据基本都是在那次意外中得来的，在妊娠早中期注射2次以上的ARES，流产、胎儿畸形的比例接近百分之百……只有不到百分之一的胎儿后来存活了，具体的人数无法估计，照比例算算，大概也就是几个人吧，最多十几个。”

    “知道药有问题还接着用，心是有多大？”张佳乐感慨，“死了的小孩也就算了，活着的也挺倒霉啊，一出生就摊上俩不靠谱的爹妈——”

    

       他顿住了。因为他突然反应过来，叶修和他说这些话必有用意，绝不会是平白无故的。稍微一思索，张佳乐立刻得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答案，他瞠目结舌地望着叶修，感觉到背上一阵发寒。

       叶修看着他笑笑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
    “欢迎加入‘爹妈不靠谱’小组。”叶修非常诚恳地说道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

       张佳乐保持着一脸惊呆了的表情，直到很久以后也没能说出话来。

    “采访一下，你现在的心情怎么样？”叶修问。

    “我说你怎么说了那么多废话……”张佳乐喃喃地答道，“你大爷的，原来那是在蓄力，这会儿终于放大招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看开点，至少比起那些还没出生就被父母二死的人来说，你还是挺好的。”

    “你这是在安慰我么……”

    “没有，这句其实是嘲讽。”叶修说着，伸手将他抱住了，“这才是安慰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被那双温暖的手臂抱着，张佳乐觉得内心深处简直有什么要喷涌而出，让他的鼻子都有些发酸。他用力地回抱着叶修，感觉到两个人的身体紧紧相贴，那热度和触感都令他微微颤栗。

       已经多久了？距离他们上一次拥抱的那个雨夜，已经过去多久了？他想不起来那究竟是昨天，还是上一个世纪的事情，他只知道自己全身的每一个细胞，都充满了对于叶修的眷恋和渴望。

       完全无法想象……他们竟然已经分别了那么久。

 

    “所以你看，这个时候我们登记，还搞得满城风雨，其实很不明智……”叶修紧抱着他，在他耳边很轻柔地说道。

    “别说话。”张佳乐打断了他，闭着眼睛将叶修抱得更紧了些。叶修果然不再说话了，只是和他这样安静地拥抱着，沉默地倾听着彼此的呼吸声。

  

    “差不多了吧……”很久很久之后，叶修说，“你也抱了半天了，胳膊不酸啊？”

       张佳乐这才想起来，两个人是在军校的草坪上，做出这样亲昵的举动实在不太像话。他有些不好意思，松手放开了叶修，动作里却充满了依依不舍。

    “挺想我的？”叶修打趣他。

       而面对叶修，张佳乐一生中第一次这样坦率和直白。

    “特别想。”他老老实实地承认了。

    “应该的。”叶修笑笑，神色如常，可作为一个向导，张佳乐却很清晰地感受到了他内心一闪而过的局促、羞涩和喜悦。

       原来他还会不好意思啊……张佳乐想。一瞬间，狂热的爱意在他心里翻腾着，将这些天来的压抑和思念全部都点燃了。

 

    “关于你的能力，现在也只能猜测……”停顿了一下，叶修又把话题引了回去。然而才说了半句，张佳乐就把一根手指抵在他的嘴唇上，阻止了他接下来要说出的话。

       保持着这个姿势，两个人静静地对视，都觉得对方的眼瞳是一片无边的海洋。他们心甘情愿地沉没在彼此的目光里，就如同他们心甘情愿地沦陷在爱情之中。在这一刻，张佳乐已经不再关心所谓的真相、也不再关心周遭世界的一切，他所能看见的、所能感受到的，就只剩下他所爱的这个人……

       他的哨兵，他的恋人。他最信赖的风雨同舟的伴侣，他愿意穷尽一生去解开的谜。

 

    “叶修。”他轻轻叫出了那个名字，饱含爱意地吻上了他的嘴唇。沉浸在绵长的、甜蜜的亲吻里，他模模糊糊地想着，这一次终于不会再有分离的痛苦了吧……

       朦胧中，他感到了叶修的精神波动，仿佛起伏不定的海浪，每一朵浪花都在他的心中激起涟漪。此时叶修的精神领域完全对他敞开了，素来坚不可摧的精神屏障，竟然消失得那样彻底。

       顺从着直觉的指引，张佳乐几乎是本能地潜入了叶修的精神领域，过程顺利得难以置信。在虚幻的精神图景里，他惊愕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……

       那熟悉的，却又面目全非的海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