evergreen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25

       黄少天原以为，他要等很久才会再与叶秋在现实中碰面。可他没料到，数天后的全明星周末，叶秋竟出人意料地出现在了现场。

       观众挑战环节，轮回显然是用黑箱操作抽中了一名操作出色的女观众。黄少天初看那女孩有些眼熟，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，直到她赢了杜明两场，黄少天才恍然大悟——这不就是当初在兴欣网吧守门的网管。

        所以操作者中途换成了叶秋，黄少天倒是一点都不意外。但叶秋打出一个龙抬头后全场惊呼，他为了合群，也不得不做出惊讶的样子。

       在他大呼小叫的时候，喻文州侧头看了他一眼，眼角带着点微妙的笑意。黄少天不知怎么，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，也装不下去了。

       活动一结束，他就急着去找叶秋，然而观众席上哪里还有叶秋的影子？他朝嘉世的队伍里看去，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，苏沐橙也不见了。

     “苏妹子肯定是跑去找叶秋了，我问问他们在哪。”

       黄少天想给苏沐橙打电话。他才按了两个键，喻文州却伸出手来，轻轻地把屏幕给锁上了。

      “算了吧，苏沐橙很久没见他了。别在这时候打扰他们。”

      “有什么关系啊队长，我不是也很久没见他了。”黄少天随口说道。

        就这么一句普通的话，却让喻文州怔了怔，欲言又止的样子。

       ……黄少天顿时觉得有些微妙。

       他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。反倒是喻文州的态度，让他感到有些好笑。他没有把自己和苏沐橙做比较的意思，但喻文州看他的眼神，仿佛一定要把自己和苏沐橙在叶秋心里的分量，比比孰轻孰重似的。其实这有什么好比的呢？苏沐橙是苏沐橙，他是他。

     “下次吧。”喻文州说。

       黄少天不再和他争辩，顺势把手机收起来了。既然喻文州有顾虑，那他也不是非要去找叶秋不可。

       虽然他觉得喻文州的顾虑有些多余。

       ——其实他都没有搞懂喻文州在顾虑些什么！

       喻文州一向聪明通透，但黄少天很早以前就发现，他对苏沐橙的态度有点奇怪。说他不喜欢苏沐橙，那倒也不至于，可一遇上苏沐橙，他的关注点总有些歪。

       但黄少天总不至于为这点小事而反对喻文州。

       没去找叶秋，黄少天就在QQ上发了几十条消息，把苏沐橙和叶秋都轰炸了一遍。叶秋没回，倒是苏沐橙很久后回复了他。

     “你跟叶秋去哪了？去哪了去哪了去哪了？”黄少天追问道。

      “就不告诉你。”苏沐橙发了个极其气人的表情包。

       黄少天又是一通消息轰炸，苏沐橙不肯理他。黄少天改打电话过去，苏沐橙倒是接了，但就是不说和叶秋有关的事。黄少天无奈，挂了电话就去找喻文州诉苦，推门进去的时候，喻文州正在看视频。

      他走近一看，屏幕上播放的居然是昨天韩文清对战孙翔的视频。

       今年的新秀挑战赛风波迭起。王杰希拿了个影帝提名，唐昊以下克上挑衅前辈，韩文清力克孙翔不忘遥CUE叶秋。几场比赛看下来，火药味酝酿得越来越足，虽然谁也没明着说什么，但职业选手们隐隐约约地，就此事分成了两派。

       一派是老将，看不上新秀的不自量力。

       一派是新人，自认为一代后浪推前浪。

       黄少天哪派也不是。甚至于孙翔挑战韩文清时，他看热闹的心态居多，并没在情感上偏袒哪一方。孙翔输也好，赢也好，其实都跟叶秋没有关系——如果叶秋有了忌惮后辈、害怕被超越的心态，那他倒真的该退役了。

      “这有什么好看的。”黄少天说，“还不如看老叶上来的那场。”

       喻文州笑了笑，真的就打开了杜明对战叶秋的视频，和黄少天一起观看。黄少天认真地看了一会，却又觉得没什么看头——叶秋的战斗法师再怎么厉害，这么多年下来，看也看腻了。

       甚至叶秋用了个小号，也没能给他什么新鲜感。叶秋和他PK时，一叶之秋用得少，总是开些破破烂烂的小号来。以至于这么多年下来，他和一叶之秋交手的次数，还不如和叶秋的某些小号交手次数多。

  

       然而喻文州却看得极其认真。

       待到画面中出现那个华丽的伏龙翔天时，喻文州便轻轻赞叹了一声。黄少天看他专注的样子，心里十分不解。

     “不至于吧队长？”他吐槽道。

     “非常精彩。”喻文州又赞了一声。

     “就……也还行吧？”黄少天勉强附和。

      这么多年来，叶秋什么逆天而行的操作没有过，一个龙抬头而已，倒也不必再看一遍。

  

       喻文州转头看着他，像是在思考跟他怎么解释似的。他表情里并没有不屑或轻视的意思，但每次被他这么看着，黄少天就疑心自己是不是不大聪明。他有些尴尬地抓抓头发，那块翡翠牌子随着他的动作，从宽大的领口里露了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喻文州的目光落在那块无事牌上，终于微微一笑。

     “你上次问我什么叫‘龙到处有水’。”喻文州把视频播放到伏龙翔天回转的一幕，“就是这个意思。”

       澎湃的魔法斗气化身为龙，龙行之处，水云浩淼，风雷激荡。黄少天仍然不懂他的意思，只觉得这寻常的五个字，忽地就多了些说不清的韵味。

        ……那天晚上，他梦见苍龙踏着紫气，穿行在山岳之间。

       醒来时他还有点怔怔的，觉得这梦像是种什么预兆。浑浑噩噩间，他随手摸过手机看了看，却发现叶秋回复了他的消息。

     “升龙斩落位，最多落几米来着？”

       对于他昨天大串大串的提问，叶秋直接忽略，上来就是这种不相干的问题。黄少天彻底醒了，大爆手速回复：“我不知道！”

     “你肯定知道，上次你不是算过？”

      “靠，上次那都是多上次了？有没有三年？没有三年也有两年了，我哪还记得。”

      “上游戏，再算一遍。”

      “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啊？”黄少天噼里啪啦一顿抱怨，“蓝雨今天还有活动呢！一大早就要出发。”

       然而他一边抱怨，一边披衣起来，找出账号卡上了游戏。叶秋早在竞技场等着他，两个人玩了一会，黄少天惦记着出发的时间快到了，赶紧下线洗漱。

       他匆匆准备好，坐上大巴的时候，喻文州却没在车上。往常喻文州总是最早到的一个，黄少天大感蹊跷，向窗外张望，却发现喻文州正在路边打电话。

       他坐了一会觉得无聊，便跳下车去找喻文州。喻文州恰好背对着他，黄少天听他语调轻松地说道：“算了，冰激凌我就不吃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隔了一会，他又说：“我又不是王杰希，你真以为我会信啊？”

       他说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笑意。听到黄少天的脚步声，他转过身，那笑意还依恋在脸上。看见来人是谁，他对着电话说了句“我们要出发了”，随即结束了通话。

     “走吧。”喻文州笑着说。

       黄少天没说什么，两人回到车上，一路说笑着来到了活动地点。那一整天，喻文州和平时的样子没什么不同，但黄少天看得出来，他今天心情很好。

       他有种直觉。那个电话，一定是叶秋打来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