evergreen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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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“队长，那些画是你画的么？”黄少天佯装轻松地问道，“什么时候画的啊？ 还画了这么多？”

       像是没料到他会主动挑起话题，喻文州的表情僵硬了一瞬，但很快恢复了自然。

     “随手画的。”他说。

     “我看到有张画的是叶秋吧？”黄少天明知故问，“你还写了日期。第二赛季的时候你就认识叶秋了么？怎么认识的？那时候我们都在训练营吧，我都不知道你认识叶秋。”

     “也不算认识。”喻文州轻描淡写地答道，“当时他来找魏队，和我说了几句话。”

     “说了什么啊？那时候我们不是都在一起训练，我都不知道叶秋来过。队长你真不够意思，老叶来了你也不喊我。那时候我还没见过叶秋呢！不过那时候我们也不熟，你不喊我也正常，所以你们到底说什么了？”

     “没说什么。”喻文州简短地回答道，“他和谁都能聊起来，就随便说了两句话。”

      “那也不一定吧，他和别人哪有那么多话聊。我早就发现了，他跟你说的话特别多。上次一大早你在路边打电话，也是在跟老叶说话吧？你们平时都聊什么？就聊荣耀么？队长你也太大意了，叶秋怎么样也是对手，你跟他说那么多不怕暴露我们的情报么？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他喋喋不休地说着，语速越来越快，喻文州不回答，黄少天只能持续地说下去。话题围绕着那个危险的真相打转，越来越接近问题的核心，黄少天感觉自己的心砰砰直跳，声音也逐渐变得尖利起来。

      “……其实叶秋跟你的关系特别好吧？我早就发现了，虽然他跟谁都挺熟的，但对你就特别不一般。队长，你发现没有，老叶其实对你挺好的……”

     “少天。”喻文州低声说了一句，似乎是要打断他。

       然而惯性使得黄少天继续说了下去，过度紧张之下，他感觉几乎控制不了自己的声带。

      “……他一提起你语气都不一样。你看老叶平时都不太夸人，但他总是夸你，全联盟几百号人，他就对你的评价最高了吧？他又跟你关系好，要是你们早就认识，那他……”

     “少天！”

       那严厉的语气令黄少天猝然住口。他有些惊讶地看向喻文州，却被那一瞬他脸上的表情震惊了。他无法形容那个表情，喻文州骤然爆发的强烈情绪超出了他的意料，但更让黄少天无措的，是他眼神中极为复杂的情感。

        短暂的寂静后，喻文州开口说话了。

     “少天，别说了。”他的声音很低，“不是你想的那样。”

       说话的时候，他看着地面，低垂的眼帘隐藏了激烈的情绪。然而在他平静的语调中，黄少天分辨出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重感。他知道喻文州说的是真的，事情并非像他想象得这样简单。

       原本他只是想开诚布公地谈一谈，无论喻文州和叶秋究竟怎样，他都能够坦然接受。可此时此刻，像是被喻文州爆发的情绪所感染，他的心忽然被恐慌和疼痛所包围了。一种恐惧感摄住了他，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，可他隐隐约约感觉到，自己正在犯下一个不可挽回的错误。

        ……喻文州是对的。

        直面真相的代价，或许是他不能承受的。

      “我和叶秋是很早以前就见过。”喻文州和缓地说道，“但这也没什么特别的。他和挺多人关系都不错。”

       他的语气诚恳，听起来真实可信，但黄少天清楚地知道，喻文州一定是在说谎。其实早在今天之前，他就意识到喻文州对叶秋超乎寻常的关注了，他回想起在游乐场那天，叶秋在烟花下遥遥望向喻文州的眼神……

        毫无预兆地，一股类似仇恨的情绪在他内心升腾而起。黄少天从没想过，他有一天会带着这样的情感想起叶秋。他以为失恋的痛楚早已随着时间流逝而消失，可此时此刻，他第一次认识到，原来时间并不会冲淡任何东西。

        而现在，叶秋甚至要把喻文州从他身边抢走了。

       ……在理智得出结论之前，强烈的情绪促使他做出了行动。

      “队长，我是不是从来都没告诉过你，我喜欢叶秋。”

       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，然而他还是说出口了。说完这句话之后，他陷入了一种矛盾和奇怪的情绪中。一半的他亢奋而激动，血液在剧烈搏动的血管中哗哗作响，另一半的他茫然而脱力，需要将脊背抵住墙壁才能支撑住身体。就在他与自己的思绪搏斗时，喻文州长久地凝视着他，像在凝视一个亟待揭开的谜团。

       半晌，喻文州的目光收束，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。

      “是的，你从来都没告诉过我。”他平静地回答道，“但是少天，你现在告诉过我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说完他侧身打开门，黄少天读懂了他的暗示，立刻走出了喻文州的房间。黑沉沉的走廊里，几步路的距离也显得格外遥远，像是过了一个世纪，他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。

       他关上房门，直挺挺地倒在床上，眼泪终于夺眶而出。他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，记忆里，他有十几年没这样哭过了。

       他浪费了喻文州的苦心，他做了一件蠢事。但哪怕当情绪随着眼泪宣泄一空的时候，他仍然不为自己的行为而后悔。

       直觉告诉他，他的选择是对的。从前他以为即使叶秋和喻文州两情相悦，最大的困难也不过是自己需要地适应与接受。

       但今天的喻文州的反应让他明白了，事实远没有他以为的这样简单。他不懂为什么，但他直觉地感到了危险，他不能任由他们三个在危险的暗涌中随波逐流。

       他甚至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。可他知道，这是一个能让他们暂时避开危险的做法。

        ……这或许是现在唯一的方法。

        精疲力尽地哭了一场之后，黄少天睡得很沉，第二天甚至还起晚了。因为哭过的关系，他的眼睛肿得厉害，卢瀚文为此大惊小怪了一番。

       他推说房间里有蚊子。

       出席活动的时候他也全程顶着红肿的眼皮，让主办方请来的化妆师伤透了脑筋。好容易等到活动结束，他的眼睛没那么肿了，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异样来。

      “早点回酒店休息吧。”经理早看出了黄少天的状态不对，只是不敢明说，“车子马上要到了。”

      “现在时间还早吧，我也睡不着。我就不跟车回酒店了，等会随便转转，你们先走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他等下约了和叶秋一起吃饭，哪怕经历了昨天的波折，他还是不打算改变行程。但经理显然不放心他，坚持要他跟车一起回酒店，黄少天说了半天，经理就是不肯松口。

      “没关系，等下我跟少天一起走。”喻文州说，“今天我们约了人吃饭。”

       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躲避，今天一整天，喻文州几乎没和黄少天说过话。但此时此刻，他的态度自然，落落大方，谁也想不到昨天他和黄少天之间会有一场风波。

      “那你们早去早回。”喻文州一开口，经理就同意了，只是象征性地嘱咐了一句，“马上要开赛了，注意别出什么事。”

      “好，我们会小心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经理没再说什么，可卢瀚文听到他们的对话，马上追问他们要和谁一起吃饭。黄少天本想隐瞒，可喻文州已经说了出来，卢瀚文立刻提出想要一起去。

     “我还没见过叶秋前辈呢！”卢瀚文兴致盎然地说道，“队长，黄少，我也想去！”

     “叶秋有什么好看的，以后你保底一年见两次，季后赛还能多见两次。”黄少天敷衍道，“他和别人一样，一个鼻子两个眼睛，你能看出什么来。”

     “但是我现在还没见过叶秋前辈啊，怎么知道他是几个鼻子几个眼睛？”卢瀚文坚持。

       黄少天还想拒绝，可赶在他开口前，喻文州说话了。

      “那小卢就一起去吧。”

  

       卢瀚文欢呼雀跃，一路上更是高兴地说个不停。由于卢瀚文的活跃，黄少天和喻文州的沉默就显得不那么明显。前往萧山的路上，黄少天漫不经心地附和着卢瀚文的话，目光却时不时地落在喻文州身上。

       而喻文州一次也没有看他。

       ……黄少天突然明白，喻文州带上卢瀚文的用意，居然是不愿和自己单独相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