evergreen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三

       古人云：内事不决问百度，外事不决问谷歌。

       在经受了巨大的冲击之后，陈果决定暂时不要相信任何口吐人言的生物，转而投向了搜索引擎的怀抱。

       在以“陈果+嘉世”做关键词搜索之后，陈果很快清晰而全面的了解了“自己”的生平。

       陈果，女，XX年8月18日生，高中毕业后开办了嘉世网吧，没过几年就结识了未来的斗神叶秋。在荣耀联盟成立后，因为麾下有叶秋这个百年一遇的天才，她得以成为三连冠豪门战队的老板……

 

       陈果草草地浏览了微信和微博，其中大量的信息完美地佐证了网络上的说法。足足花了一个小时，陈果才认识到这样一个事实：自己不但回到了第七赛季的那个雪夜，连同自己的人生轨迹，也被完全篡改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怎么回事？她困惑地望着镜子，镜子里人也在困惑地看着她。这肯定是自己的脸，虽然穿着打扮和自己的风格大相径庭，但一个人总不至于认错自己的身体。

       自己的人生经历，居然完全地被改变了。结识叶修，创办嘉世，夺取三连冠……这些本来都该是陶轩的经历。等等，如果自己成了嘉世的老板……那么兴欣呢？

   

       她哆嗦着拨出了一个电话。在“正常”的世界里，这是兴欣网吧前台号码。

    “喂！兴欣网吧！找谁？”

       接电话的人是个普通话不标准的女孩，陈果依稀有印象，自己以前真的雇过这么一个前台小妹。

    “我是XX超市的，找你们老板！”陈果随口胡诌道。那家小超市就开在隔壁街，经常给兴欣网吧补充泡面库存。

 

    “老板，有人找！”

       电话那边遥遥喊了一声，依稀能听见韩剧对白的背景音。隔了一会儿，一个爽朗的男声响了起来：“我陶轩，你哪位？”

 

       陈果打了个冷战，挂断了电话。

       自己和陶轩的人生，居然就这么互换了？自己是知情的，那么陶轩呢？

       从刚才接电话的态度来看，估计是不知道……

 

     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？不，还是不考虑怎么回事了，考虑一下目前的处境吧。也就是说，自己成了嘉世的老板，在叶修离家出走的时候遇到了他，然后一起成立了嘉世，拿到了三连冠……

       等等，这也就是说，后来架空叶修排挤叶修，落井下石逼叶修退役的缺德事，也都是自己干的？

       我靠！这锅不是我的，不能背不能背不能背！！！

 

       刚才崔立给自己打电话说什么来着？孙翔要来了？糟糕，这会儿估计已经要到了。难道等会叶修就得被赶出门去，然后误打误撞跑进陶轩的网吧？

       搞笑呢吧！

       这画面太美了，陈果想不了别的，上了高架桥朝着萧山一路飞奔。

 

       嘉世俱乐部。

       苏沐橙一脚踹开了门，看着崔立一脸谄媚地下楼去接孙翔，她的心情差到了极点。

       房间里，叶修抬头看着她，神色很平静。

   “来了？”他问了一句。

   “来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叶修关闭了游戏界面，摘下账号卡站起了身。

   “那就走吧！”

       苏沐橙注意到，他从衣架上拿下了外套。她皱着眉想阻止，但犹豫了片刻，还是没说出口。 

       她有些害怕。

 

       两人走出了房间，苏沐橙在前，叶修在后。关上房门前，叶修短暂地停留了一下，目光扫过这个自己度过了许多时光的房间……

       他有一种感觉，这是自己最后一次看见这个地方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两人不疾不徐地往会议室走去，苏沐橙穿了双十公分的高跟鞋，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夜里传得很远。她不爱穿高跟鞋，但今天势必要打一场硬仗，她想要显得气势惊人。

       说起来，自己的第一双高跟鞋，还是那个人买给她的吧？特别可爱的粉色山羊皮，自己穿着它参加了毕业典礼。还有第一次参加新闻发布会时的白色洋装，可爱的成套的首饰……

 

       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。左手中指上，戴着枚精巧的小戒指，很称她白皙的肤色。碎钻的闪光惹得她胸口一阵刺痛，她把戒指摘下来，随手扔进了垃圾桶。

 

       孙翔在众人的拥簇下落了座，感觉自己像是个等待加冕的帝王。

       俱乐部经理不停地嘘寒问暖，旁边一群人也极尽谄媚地寒暄。这一切让孙翔觉得很受用，不过他还努力地克制了一下，尽量表现出习以为常的样子来。

       本来嘛，自己就是绝对的王牌和核心，这种场面早就见惯了。嘉世虽然是豪门，可成绩沦落到垫底，根本比不上在自己带领下蒸蒸日上的越云。如今嘉世是请自己来当救世主的，能不毕恭毕敬么？

 

       享受着众星捧月的感觉，孙翔有些飘飘然。一想到自己即将接手联盟中的神级账号卡，那种愉悦感更加膨胀起来，让他感觉好极了。

       会议室的门猛地被推开了，高跟鞋的声音清脆有力，让他最先注意到一双笔直纤细的腿。

       苏沐橙？

       看见这女孩的一瞬间，他稍微有点愣神。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，不过不知为什么，今天的苏沐橙看起来好像更漂亮了。

 

   “叶秋，俱乐部已经决定，由新转会来的孙翔接替你的队长职务，一叶之秋今后也由孙翔来操控。”在自己身旁，经理突然说道。

       苏沐橙的表情突然变得愤怒起来，这反而让她平添了一种冷艳的美感。孙翔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，就在这女孩要开口说话时，一双手拉住了他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孙翔这才注意到，苏沐橙身后还站着一个人。

       不用问了，当然是叶秋。一副三天没洗脸的颓废样，邋里邋遢没精打采的德行，居然就是这种人，拥有了一叶之秋十年？

       也难怪嘉世的成绩烂成这样了。用这种人来当队长，成绩能好得起来？

 

       不过马上就要不一样了。自己接手之后，嘉世一定能打个漂亮的翻身仗。自己的实力，加上一叶之秋的神级优势，说不定能闯进季后赛呢……说不定能拿总冠军呢！

       一想到这里，孙翔恨不得摩拳擦掌，立刻就把一叶之秋抢过来操演一番。不过一想到自己是未来的队长，自然要维持一下高冷的形象，他只好竭力端着架子，很潇洒地甩出了一句话。

    “叶哥，不好意思啊，一来就占了你的位置。”

       其实他想说的是“快滚吧，看你就碍眼，账号卡留下”。

       可惜不能直接说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好在嘉世的队员很有眼色，一唱一和地帮他把不好说出口的话都说了，孙翔更是得意非凡，脸上的笑意都快掩饰不住了。

 

   “叶秋，把一叶之秋的账号卡交给孙翔吧！”经理催促道。

       孙翔急不可耐地站起来，也顾不得维持高冷的形象了。一叶之秋，自己心心念念的神级账号卡。只有“斗神”才配得上自己的实力，也只有自己才配驾驭它……

       卡片上传来了一丝阻力，孙翔注意到，叶秋的手指正微微颤抖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搞什么？自己实力不济，还想死皮赖脸地占着神级账号卡？真是不要脸，这种人早就该自动滚开让位了，居然还想继续赖在这里么？

       真是看不上这种人。这么想着，孙翔轻蔑地一笑，只想着怎么让他更难堪些。

    “放手吧叶哥。看看你的手，居然抖成这个样子。这样的一双手又怎么能发挥出斗神的实力呢？还是让我来吧！我会让斗神的名号再度响彻整个荣耀的。你？退休啦！”

 

       话音才落，那双颤抖不已的手，突然就稳稳地停住了。

   “你喜欢这个游戏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叶秋直视着他的眼睛问道，不知为什么，这一瞬间他给人的感觉突然变了，变得充满威严和压迫感。孙翔被那双眼睛看着，骤然有种课堂打瞌睡却被拎起来提问的慌乱感——搞什么？这是什么鬼？

    “如果喜欢，就把这一切当做是荣耀，而不是炫耀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这句话语气并不激烈，甚至显得平和，并且语重心长。孙翔有一种感觉，自己的所作所为，其实叶秋并不怎么在意，自己的挑衅，也并没有激怒他。

       怎么回事？这人不是该痛哭流涕，像丧家之犬一样灰溜溜地被赶走么？怎么感觉倒像是自己被他教育了，要死的是，自己还没听明白他的意思……

       装什么啊？！孙翔不由得有些恼羞成怒。都混不下去了，在我面前装什么世外高人？

 

       他正想发难，叶秋却已经变得神色淡然，转身准备离开了。

       等会……他要上哪去？孙翔火了。那一脸无所谓是怎么回事啊？这是看不起我？——“你拼死拼活争来的都是我玩剩下不想要的”？

 

       自行脑补了若干内容，孙翔感觉自己要炸了。等会，你别走，这事还没完——

       他正准备喊住叶秋，会议室的门却发出一声巨响，显然是被人一脚踹开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陈果呼哧呼哧地喘着气，把手里的高跟鞋穿回脚上。作孽啊，这个世界的自己为什么如此爱自虐，这鞋跟都能戳死人了吧？

       赶回来的时候一路飞奔，陈果知道自己此时披头散发、光脚喘气的模样着实诡异，也难怪会议室里的人都惊诧地盯着自己。哈哈，居然连叶修都露出一脸见鬼的表情，看来自己这趟跑得不冤。沐沐呢？沐沐——

 

       陈果对上苏沐橙的目光，却不由得一愣。全然不是平时温柔亲切的模样，苏沐橙的望着自己，漂亮的脸上写满了清清楚楚的恨意。

       等会？这怎么回事？不不不，不是我干的，女神你听我解释啊！

       哎呦，不对，还有更要紧的事呢。陈果转头瞪着孙翔，看见他手里拿着的账号卡，顿时火冒三丈。

       那是你能拿的么？把你的爪子放开！

 

   “老板，这——”崔立小心翼翼地开口，被陈果白了一眼，立刻识相地闭嘴了。

      孙翔瞪大眼睛望着她，陈果气势汹汹地和他互瞪，然后劈手把一叶之秋的账号卡抢了回来。

   “啊？”孙翔一愣。

       满屋子的人也都惊了，陈果转头看见叶修一脸淡定地站在旁边，跟看戏似的，顿时更火了。

    “让你给你就给，你够大方的啊！”陈果掐着他的胳膊拽过来，一巴掌把账号卡拍回他手里，“收好了别乱放！”

       这下连叶修也愣住了。

   “看什么看都散了！”陈果没好气地说。

 

    “老板，你这是吃错什么药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鸦雀无声了半天，叶修开口问道。

   “这是怎么回事？”孙翔反应过来，也气急败坏地喊道。

 

       满屋子人都看着陈果，陈果瞬间冷静下来，背后冷汗涔涔。

       这没法解释啊……

       僵持了三秒，陈果转向了孙翔，露出一个清纯友善、亲切纯良的笑容来。

    “是这样的，关于账号卡归属的问题，我们俱乐部高层有了些不一样的意见。出于种种考量，关于下半个赛季的战队规划，我们还需要重新商讨。”陈果拿出对付媒体的态度，拿腔作调地说道，“具体的安排，请等待进一步的通知。”

    “我来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！”孙翔急了。

    “很抱歉，但俱乐部运行需要吸纳多方面的意见，不能由我一个人决定。”看着孙翔跳脚，说实话，陈果相当幸灾乐祸。

    “那现在怎么办？我拿什么打比赛？”

 

       陈果本来想说“这还需要进一步商讨”，但她心念一转，突然起了点坏心眼。

       关于叶修被逼退役的始末，苏沐橙可是添油加醋地跟自己说了不知多少遍，自己虽然不在现场，情节可都快会背了。既然话赶话赶到这了，不如……

    “目前俱乐部暂时没有适合你的账号呢，”陈果和颜悦色地说道，“你就先在队里担任陪练吧！”

       足足有三秒钟，所有人都傻在原地，像是被雷劈中了。

 

    “你——！你！”反应过来之后，孙翔立刻就跳了起来，像是气得失心疯了。

       哎呦不对，他不至于打人吧？看看孙翔的反应，陈果有点担心了。在自己印象里，孙翔一直是个LOW货，那干出打女人这事来也不稀奇吧？

       陈果的目光四下搜寻，想在房间里找出点防身的东西来。

 

    “我们老板特别爱开玩笑。”冷不防，叶修在旁边凉嗖嗖地说道，“花七百万买个陪练，这是神经病啊。”

    “哈哈哈哈……”崔立及时地笑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哈哈哈哈……”傻站了半天的众人也干巴巴地笑出声来，房间里的气氛终于没那么尴尬可怕，孙翔的表情也不那么像要杀人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日啊！陈果转过头来，恨恨地瞪着叶修。老娘是在给你出气，有你这么拆台的么？

       然而叶修淡淡地看了她一眼，那目光却突然让她有些心惊肉跳。

      她意识到，自己目前的举动，在别人看来……

      无疑就是个神经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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写完孙翔的心理活动，所有的情商都离我而去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