突然想起来,这个番外还有一半没放出来……
年深日久,干脆从头重贴一遍吧ORZ
番外
1
战后。
方士谦站在焚化炉前,转头望了一眼身后。这间位于负二十层的实验室本该是基地中最隐秘的场所,此时却站满了一整队荷枪实弹的军人。
“最后一组,二十四枚囊胚,标签日期是四月四日。”方士谦将试管架的标签出示了一下,而后将它扔进了焚化炉。
“好了,全部的一千二百四十六枚冷冻胚胎已经全部销毁。加上你们之前带走的十六个活体,整个基地的样本已经清空。等到验收之后,基地将启动自毁程序,到时候所有一切证据都会烧得连灰都不剩……”方士谦突然轻蔑地笑了笑,“我也算罪证之一吧?”
徐景熙假装没听见他话里的嘲讽,公事公办地回答道:“博士,您和基地的工作人员都是联盟宝贵的人材,会得到妥善安置的,无需担心安全问题。”
方士谦冷笑一声,关闭了焚化炉。
“不过我有个疑问……”徐景熙低头翻了翻手中的材料,“基地创建了二十五年,根据实验数据,制造的胚胎超过了五千枚,为什么现存的活体样本仅有十六个?”
“你以为我们的实验是什么?空手抓活鱼一抓一个准?”方士谦很不屑地说道,“一代技术存在缺陷,即使胚胎对ARES有反应,存活率也不到1%。整个一代时期,基地成功的实验品有且只有一个……而且这种成功无法复制。”
“那就是传说中的1号样本?”徐景熙问道,“听说1号样本一直处在联盟的控制下,并被操纵着进入了联盟高层。”
“这是绝密信息,你这种小喽啰没权知道。”方士谦答道。
“那么在二代技术出现之后呢?”徐景熙追问道,“据我所知,二代技术应用之后,样本的存活率大大增加了。”
“二代技术诞生后,我们采用联盟中已结合哨兵向导的基因作为亲代,这样的确提高了实验体的存活率。”方士谦很不耐烦地说道,像是面对着一个不懂事的小学生,“但仍有新的问题,那就是稳定的样本几乎不对ARES产生反应!二代样本中的绝大多数,都没有表现出哨兵向导的潜质,所有早早地被终止孵化了……那十六个孩子,就是全部的阳性实验成果。”
“好的,希望您没有隐瞒。”徐景熙点点头,在手中的材料上记录了一笔,“请您在这里稍等片刻,我们会尽快完成最后的验收程序。”
“那十六个孩子……”方士谦的声音突然有些微妙地疲软,“会被带到哪里去?”
“这不是我该关心的问题。”徐景熙谦和有礼,然而丝毫不带感情地回答道,“博士,也不是你该关心的。”
“闭嘴!”方士谦突然大怒道,“别叫我博士,叫我首长!”
“上校,请您不要激动。”徐景熙改了口,却并没有使用方士谦要求的称呼,“您要明白,我们是军人,所做的一切都是服从命令。”
隔着两米的距离,两个军官对峙着,方士谦的目光愤怒而凶狠,徐景熙则面无表情。或许是气氛太过剑拔弩张,一个士兵举起枪对准了方士谦,后者用余光瞥了一眼,突然闪电般地出手,干脆利落地缴了他的枪。
这个举动让所有人紧张了起来,数十个枪口在顷刻间全部瞄准了方士谦。
“打算用这个吓住我?”方士谦冷笑着对徐景熙说,“我在战场上流血的时候,你还在军校炒冷饭呢。”
“我当然知道,也很尊敬您。”徐景熙淡淡地说,“但仅就目前来说,您的身份是非现役文职,不是么?”
方士谦似乎是打算反唇相讥,然而在他开口前,徐景熙的通讯器突然响了起来。接听之后,徐景熙的神色突然为之一变,他很快挂断了通讯,神色凝重地望着方士谦。
“十六个活体样本中,有两个在起飞前逃脱了。在机舱中发现了他们的追踪器,应该是在自行取出追踪器后,不知怎么逃出了机舱。”
方士谦的表情突然变得极为愉悦,笑着说道:“特种部队的精英,竟然连几个不满十岁的孩子都看不住么?”
“是他们大意了。”徐景熙沉着脸说道。
“逃脱的是哪两个?”
听到这个徐景熙报出的编号,连方士谦也露出了错愕的神色。
“这两个孩子,一个只有五岁,另一个才两岁……你说他们独自拆除追踪器,还从一整队特种兵的眼皮底下逃跑了?”
“或许他们的不是孩子,而是魔鬼。”徐景熙追问道,“他们的基因样本来源?”
方士谦没有报出名字,而是报出了两个代号。徐景熙思索了一下,突然皱起了眉。
“如果继承了那个人的狡猾,五岁的孩子也会成为难缠的对手吧。”他苦笑了一下,“在基地附近和基地内搜索吧。四周都是荒漠,两个孩子走不远的。”
2
十五分钟后,士兵们在负四层找到了两个出逃的孩子。一旦认真起来,孩子们的小聪明几乎对他们不构成任何阻碍。
较大的那个是男孩,身量比寻常的五岁孩子要高一些,脏兮兮的脸上带着警醒和戒备。他全力把那个小女孩护在身后,后者才刚刚两岁,走路都跌跌撞撞。
士兵们将两个孩子团团围住,很轻易地就单手把他们提了起来。
“真该崩了这两个小怪物。”一个队员恨恨地说。
“好了,把他们带到第二架运输机上去。”徐景熙命令道,“这件事我会跟队长汇报。”
“要捆上么?”一个队员请示道。
“你们非得这样,才能看住一个五岁的孩子?”方士谦讥讽地问。
没人理会他,徐景熙摆了一下手:“赶紧带走。”
士兵们提着孩子们的手臂,将他们拎起来向外走去。这姿势不舒服并且危险,较大的男孩脸色突然变得惨白,很可能是手臂脱了臼。
然而他一声都没吭。
方士谦忍无可忍了,大步上前阻止道:“放下来!”
几十支枪又齐齐地对准了他,顷刻之后,枪声响了。
一名士兵惊愕地捂着流血的手,将那个男孩扔在了地上。他们是联盟中单兵作战能力最强的特种部队,可这一队人竟谁也没有发现,这栋大楼里还隐藏着一名枪手。
“小周?”倒是方士谦最早看见了开枪的人,“你怎么在这里?”
徐景熙循着方士谦的目光望去,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周泽楷。不知他是何时闯进来的,竟然瞒过了整整一队特种部队的精英……更让他惊讶的是周泽楷脸上的表情,几乎让他不寒而栗。
作为联盟陆军旗舰式的人物,周泽楷私下里却很平易近人。徐景熙知道,他脸上常年都只带着那种呆呆的、羞涩的笑容,好像个涉世未深的中学男生。可当周泽楷将枪口调转向他的时候,徐景熙感到了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……那种羞涩腼腆全然不见了,此刻燃烧在周泽楷脸上的,是毫不掩饰的愤怒。
“小周你马上离开!”方士谦有些焦躁地喊道,“你这不是在帮忙,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——”
“飞机坠毁了。”周泽楷说道。
他的话让所有人震惊不已,徐景熙打了一个电话,几秒钟之后,震惊变成了悲痛和难以置信。
“怎么会……”
“被击落了。”周泽楷接着说道,“奈基导弹,3枚。”
他似乎要被愤怒冲垮了,整个人都在细微的颤抖,只有持枪的双手依旧很稳。方士谦呆了两秒,突然抽出枪来,怒不可谒地指向了徐景熙:“你这个畜生!他们只是一群孩子,你怎么下的去手!”
“我怎么会知道!”徐景熙也抬起枪口对着他,第一次流露出了愤怒的表情,“你别忘了,飞机上还有我们自己的人!我们蓝雨的战士!”
方士谦和周泽楷的枪口都对准了徐景熙,其他人则紧张地瞄准着这两人,场面一触即发。突然间,徐景熙的通讯器响了起来,接听之后,他的神色突然趋于平静。
“都把枪放下。”挂断通讯之后,他说道,“队长正在赶来,他会亲自处理这件事。”
喻文州赶到基地的时候,蓝雨的人和方士谦都放下了枪,只有周泽楷执拗地瞄准着徐景熙的眉心。
“全队撤离。”喻文州看了角落的两个孩子一眼,转头对周泽楷说道,“你要开枪,对着我开好了。”
特种部队安静而迅速地撤离了,基地中就只剩下他们三人,还有那两个一声不响的孩子。
“你杀了他们。”周泽楷将枪口对准喻文州,宣判似的说道。
“我发誓我不知情。”喻文州竟然还笑了,只是笑容里带着一股寒意,“如果我知道的话,怎么可能让我们的人,去给你们肮脏的秘密陪葬?”
“喻文州你闭嘴,”方士谦咬着牙说道,“除非你真想让他崩了你。”
“他不敢。”喻文州仍然笑着,“进门之前他就知道,数百枚对地导弹已经锁定了这里,只要一声令下,就能把这个基地夷为平地。他早就明白,自己什么都改变不了,所以他才会像个小孩子似的,抓着枪不肯放手。因为他无计可施了。”
周泽楷默不作声,只是额头上隐隐地渗出了汗水。方士谦气得不轻,抬手给了喻文州后脑勺一锅贴:“你到底来干嘛了?装13来了?”
这一巴掌像是打得喻文州破了功,他脸上那种高冷的笑容登时不见了,变成了无奈的苦笑。
“前辈,平心而论这是你们自己惹出的祸吧?我是不得已来给你们善后……”
“放屁!”方士谦嗤之以鼻,“当初基地是谁创建的?军委!现在又是谁要终止项目?总参!你同时是总参和军委的狗腿子,替他们擦屁股不是理所当然么?”
气氛突然变得缓和了,两个人互相埋怨吐槽,竟然有些其乐融融。唯有周泽楷适应不了这种变化,呆呆地望着他们,枪口的方向变得犹疑不决。
而这时,一直默不作声的两个孩子,正悄悄地向门口跑去。
“听话一点。”喻文州手疾眼快地拦住了他们,将他们驱赶回房间的角落,“你们惹出的麻烦已经够多了。”
在他的手碰到那两个孩子时,周泽楷突然开了枪。子弹擦着喻文州的头顶飞过,打飞了他的帽子。
“小周!”方士谦大喊道,“不要冲动!”
喻文州转过身来望着他,语气突然变得严厉起来。
“你到底在对谁发脾气?”他怒视着周泽楷,“离开这里已经十年了,你还没有认清自己的敌人是谁?这不是一个人做出的决策,我们每个人都是计划的一部分……连你自己也是帮凶!所以你现在要怎么样?你要杀了我们所有人么?!”
在他的怒斥下,周泽楷脸上的愤怒渐渐平息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悲伤的神色。他垂下了枪口,呆呆地站在原地,隔空遥遥地望着那两个手无寸铁的孩子。
那两个孩子也静静地看着他。
“小周,你要明白。”方士谦劝慰道,“终止这个项目,对你来说其实是件好事。你必须忘记这里的一切……从十年前开始,这里就不再是你的家了。”
周泽楷静静地听着,而后环顾了一下这个已经面目全非的地方。在这里,他度过了十五岁以前的全部人生。
“你一直想要自由吧?”喻文州放缓了语气,“我保证,早晚有一天,你会得到自由的。但是相应的,在你身上的秘密,必须真正成为秘密……”
“他们必须死么?”周泽楷望着那两个孩子,低声问道。
“你想救他们?”喻文州沉思了片刻,问道。
周泽楷点点头。
“我可以替你交涉。但他们一定会对你提出条件,也许是很高昂的代价……”喻文州叹了口气,“你想好了么?”
周泽楷又点了点头。
“好吧……我会去和他们谈谈。你的要求是什么?”
“送他们走……”周泽楷想了想,“到最安全的地方。”
“还有呢?”
“有人爱他们。”周泽楷补充道,“……在真正的家庭里。”
喻文州沉默了片刻,最终点了点头。
“好吧,我答应你。”
三天后。
叶修被刺耳的铃声叫醒了,他模模糊糊地动动腿,踹了旁边的张新杰一脚。
“闹钟!你那个破闹钟!”
“昨天我没上闹钟。”张新杰的声音里饱含怒气,“还有,你为什么要抢我的被子?”
“我说你搞错没?一条被子我才盖了个角……这叫抢你被子?”叶修也怒了,“你非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,你上辈子是粽子还是蚕蛹?”
“不这样会影响睡眠质量。”张新杰从床边拿起眼镜戴上,拿起了枕边的通讯器。发出铃声的并非闹钟,而是有人正在呼叫他。
“张新杰……?叶修呢?”那边是陈果怯怯的声音。
很反常,因为“怯怯的”三个字,几乎和陈果扯不上关系。
他皱了皱眉,把听筒递给了叶修。
“找你的。”
“老板娘?”叶修也很意外,“一大早上的,怎么了?”
“张新杰在你旁边么?”陈果压低了声音。
“……不就是他接的电话。”叶修无语。
“你赶紧来兴欣一趟……”陈果声音听起来很慌乱,“和张新杰一起……不,还是先别告诉他。反正你快过来……出大事了。”
3
听见敲门声,陈果焦躁地拉开门,冲着门外的人就是一通骂。
“你怎么才来!我吓得一动不敢动,都不敢出门上厕所!你说这可怎么办,张新杰知道还不得掐死你——”
等她看见了叶修背后的张新杰,立刻一口气倒吸在喉咙里,差点把自己呛死。
“不是不让你告诉他么!”陈果气得就要抬手打叶修,“你怎么还把他带来了!”
“到底什么事?”张新杰问道。
陈果支支吾吾半天,也没说出半句话来。
“对啊,到底什么事?”叶修也一头雾水。
“你还有脸问!”陈果气不打一处来。
“我怎么就没脸问了?”叶修纳闷。
“这,这……”陈果偷眼看看张新杰,到底也不敢说。
“你就说吧,要不然回家他也得严刑拷打。”叶修说。
陈果看看两人的脸色,一咬牙,破罐破摔了。
“自己看。”她往旁边退了一步,不再堵着门了。
她身后的办公桌上,摆着一个巨大的板条箱,上面还贴着物流公司的标记。因为太大了,从这个角度看不清里面装的是什么,只听见里面似乎有点响动。
“什么东西?”叶修问。
“今早寄过来的,没写寄件人地址。”陈果心有余悸地说道,“给你的。”
叶修和张新杰对视一眼,谨慎地往前走了几步,朝箱子里一望,却同时僵住了。
板条箱里躺着两个孩子,乍一看还当是两个玩偶。大的是个男孩,约莫五六岁,此时正熟睡未醒。小的是个女孩,才一两岁的样子,睁大了眼睛漆黑的眼睛望着他们,样子倒挺可爱。
“怎么回事?”叶修疑惑,“寄给我的?”
陈果恨恨地说道:“可不就是给你的。”
叶修盯着那小女孩看了几眼,总觉得这孩子有些面熟。他随意伸手戳了戳她的脸,冷不防却手指却被一只小手给攥住了。
然后,那小女孩看着他,含糊而甜蜜地叫了声:“爸爸。”
叶修吓得“刷”把手抽了回来,力道之大,就差没把女孩给扔出去。
张新杰的脸色早就变得很精彩了,一旁的陈果察言观色,赶忙替叶修辩解。
“张新杰你先别生气……这不是还没弄清怎么回事么?而且你看,这俩孩子最小的估计也两岁了,算算时间,怀上的时候你和叶修还没在一起呢。这不算出轨,顶多算历史遗留问题……”
“什么历史遗留问题?”叶修哭笑不得,“老板娘你别帮倒忙行不行?”
“那你怎么解释?”张新杰推推眼镜。
“我解释什么解释……”叶修无语,“这事儿必然跟我没关系。三年以前,我也就和张佳乐一个帐篷睡过觉。问题那是纯睡觉啊,我俩什么都没干。再说就算干了,他也生不出孩子来吧?”
张新杰的脸色瞬间变得更难看了。
“我说你那叫解释?”陈果要愁死了,“你那才是帮倒忙吧!”
“张佳乐的事我们以后再谈。”张新杰又推了推眼镜,陈果似乎看到镜片后有一道寒光闪过,“先把这件事情搞清楚。”
“你要和张佳乐怎么谈?”叶修果断开始打岔,“你别揍他,你打不过他。”
“是和你谈,不是和他谈。”张新杰冷冷地说,“你先解释一下这两个孩子的来历。”
“快递寄来的呗,你这不都看见了。”叶修说着,点了根烟,没抽了两口,就让陈果抢过去掐灭了。
“这有婴幼儿,你抽什么抽。”陈果怒。
“行,不抽不抽。”叶修应付道,转头看了看仍在板条箱里的小女孩,严肃地说道,“来,我跟你谈谈。”
小姑娘看着他,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。
“我说你别看见谁都乱叫,谁是你爸啊?你爸叫什么你知道么?”叶修问。
小女孩深沉地思索了片刻,开始吃手。
“问你呢,你爸叫什么?”叶修又问。
“你胡闹什么,”陈果看不下去了,“她这么点大,会说话么?”
“会啊,刚才不是说了么。”叶修又锲而不舍地去问她,“你爸叫什么?”
小女孩把大拇指从嘴里吐出来,抱着自己的脚,再次陷入了沉思。
漫长的思考后,她抬起头来,口齿清晰地说道:“张新杰。”
张新杰的脸色刷地就白了,叶修则开始狂笑,一脸大仇得报的表情。
“快快快,轮到你解释了。”叶修拍拍张新杰的肩膀,特别愉快地说道。
4
到底是张新杰,在这样万马狂奔的情况下,慌乱的神色也仅仅是一闪而过。他咳嗽了一声,立刻恢复了冷静自持的模样,抬手打掉了叶修的手。
“我没什么好解释的。”他说道,“我只喜欢过你一个人。”
“不要沮丧。”叶修安慰道,“这事儿不在于数量,在于质量。”
张新杰不搭理他,而是走到箱子前,仔细地端详着两个孩子的脸。少顷,他突然伸出手,从那个男孩的脖子上解下了一条项链。
链条上拴着的,赫然是一张芯片。
“有电脑么?”张新杰问陈果。
“有,有……”陈果说着,从柜子里搬出台笔记本。
张新杰把芯片插进卡槽里,几秒种后,一个界面跳了出来,提示访问者输入身份验证。
“还要权限?”陈果凑过来,“用我的吧。”
“老板娘,你可以上厕所去了。”叶修说。
“啊?”陈果愣了一下,这才意识到,是要支开自己的意思。她到底不是不识相的人,嚷嚷了几声,也就真的关门走了。
剩下电脑前的叶修和张新杰,独自对着两个从天而降的孩子。两个人对视了一眼,心里都有了点模糊的猜测。
“要看么?”叶修问张新杰,“一旦了解情况,不想趟这趟浑水都不行。”
“我们已经在水里了。”张新杰答道,输入了自己的身份权限。
界面变化了,弹出的是令人眼花缭乱的图标,和长长的一大串数据。两个人聚精会神地看了一遍,然后倒回去,又看了一遍。
“可信么?”叶修看看张新杰,神色罕见地凝重,“按照这里所说的,这两个孩子的基因序列来自我们的遗传信息……而且大部分等位基因的基因座上,都分别插入了我们的一个基因组成杂合子……嗯?咱俩的基因同源性有这么低?”
“我从来没想到,联盟在这项研究上已经走了这么远。”张新杰的眉头紧锁着,再次核对了一遍数据。
“没准就是蒙我们的,这俩孩子根本和我们没关系。”叶修突然又轻松了。
“我想,这份资料基本还是可信的。”张新杰抬起头来,神色微妙地看了那个板条箱一眼。
“哎呦?这么轻信,不像你的性格啊。”
“最终确认还要等待实验室的结果,但现在就有一项有力的证据。”
“什么?”
“脸。”
听了张新杰的话,叶修心里涌起了一阵不祥的感觉。再去看那个小女孩时,他终于明白自己何以觉得她眼熟——那孩子分明长得像小时候的自己。
男孩子还在熟睡着,叶修走过去,仔细端详着他,越看越觉得这是萌版的张新杰。按照方士谦送来的资料,两个孩子身上应该是混合了他们两个的基因……可单从相貌上来看,倒是完全看不出“混合”的痕迹。
不但性格不合……连基因都不合啊。叶修感慨着,在心里默默地吐槽。他和张新杰的基因相互作用,大约都是纯粹的显隐关系,从结果上来看,狭路相逢勇者胜,连点商量通融的余地都没有。
“所以,现在怎么办?”张新杰合上电脑,严肃地问他。
一退出刚才的界面,芯片立刻开始自动格式化,将所有资料销毁的干干净净。
叶修看看陈果不在,从口袋里摸出烟点上,毫无顾忌地抽上了。
“从遗传学上来说,这俩孩子可以算是我们生的。”抽了两口烟,他很无所谓地说道。
“但从伦理学上来说,他们和我们毫无关系。”张新杰正色道,“他们两个不能留在这里,我们必须把他们送到该去的地方。”
“成,听你的。”叶修吐着烟琢磨道,“方士谦混得不如意,大概是实验项目终止了,老窝也被端了。其他实验品估计都被销毁了吧?就留下这两个。该去的地方……我看火葬场挺合适,你说呢?”
张新杰皱着眉不说话。
“火葬场估计是不收活人。”叶修很认真地分析,“这样,我们开车拉着他们,找个没人的地方埋了?”
张新杰仍旧皱着眉,转头看了叶修一眼,目光严肃。
叶修冲他笑笑,接着说道:“我看也别这么麻烦了。以前不是生了孩子不想要,都扔马桶里淹死?咱们就这么干。”
“那是新生儿。”张新杰纠正道,“以他们的体积,寻常的马桶溺不死的。”
“……”
就在两人认真讨论谋杀方案的时候,小女孩静静地听着,小脸越来越皱,像是在酝酿一场风暴。终于,天打雷劈的时刻到了——小女孩鼻子一红,放声大哭起来。
叶修和张新杰同时浑身一颤,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一步。
“我说你怎么了?”叶修紧张地看向小女孩。
小女孩继续响亮地哭着,又投入又认真。
“你这样我们是没法沟通的,”张新杰如临大敌地看着她,批评道,“你有什么需求,可以说出来。”
女孩全然不理会他,哭声震天。
“我绝对相信她是你生的……”叶修忍无可忍,“你发现了么,她哭得特别有节律。”
“有两个小节节奏是乱的。”张新杰心烦意乱地说道,似乎很想用手把耳朵堵上。
“你这样不行啊,还哭个没完了是不是?”叶修凑到小姑娘面前,“你这是威胁!但我告诉你,威胁是没用的,我们从来不跟恐怖分子妥协——”.
小女孩对他的话充耳不闻,继续中气十足地哭着。在这音量惊人的哭声里,男孩终于醒了,迷迷糊糊地站了起来。
“他不会一起哭吧?”叶修抖了一下。
“有这个可能……”张新杰说着,脸色惨白。
所幸男孩没有什么要哭的迹象,他打了个哈欠,懒洋洋地揽过干打雷不下雨的小女孩,和她耳语了几句。女孩的大哭转成了抽噎,而男孩变戏法似的从箱子里摸出条纸尿裤给女孩换了,又摸出个橡胶奶嘴塞进她的嘴里。
女孩立刻停止了哭泣,咬着奶嘴继续思考人生。
所有的转变都在短短的十数秒内,绝不超过半分钟。张新杰和叶修目瞪口呆地看着那男孩,不由得感叹他手速惊人。男孩子又打了个哈欠,仍旧一副没睡醒的样子。他没精打采地扫了两个大人一眼,漫不经心地一抬手……
那条刚换下来的脏尿布,就被甩在了两个大人眼前。
“……我觉得,家里大事还是要听你的。”叶修沉默了半晌,突然说道,“你说,我们去找个马桶怎么样?”
张新杰没做声。叶修转头看了看他,惊恐地发现他脸上居然带着点笑意。
“你没事吧?”他赶紧问。
张新杰摇摇头,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个男孩。五岁的孩子很能体现出一些个性了,他从来没想到过,居然能在一张酷似自己的脸上,看到叶修惯有的表情。
“也未必要把他们送走。”思索了一会儿,张新杰说道。
“你是要埋在院子里?”叶修调侃道,“那不行,有卫兵站岗。”
“他们可以互相照顾,我们完全可以不过多干涉,让他们生活自理。”
“我生活都不能自理呢……”叶修嘴上这样说着,却把那个男孩子提了起来,往胳膊里一夹,“说好了,他俩的事我不管。”
“我也不管。”张新杰说着,小心翼翼地把那个小女孩抱了起来。
“听见了么,”叶修低头对手里的男孩说,“全靠你们自己了。”
男孩抬眼看了看他,由于角度关系,很像是翻了个白眼。他打了个哈欠,似乎很困的样子,于是就这样被悬在空中,放心大胆地接着睡了。
女孩则静静地沉思着,在张新杰怀里继续思考人生。
5
请想象一下,画面渐渐转暗,主角渐渐远去。等到画面再亮起来的时候,通常都会出现坑爹的一排字幕——X年后。
这是一个清新脱俗的章节。但无论怎么小清新,我们终究也不能完全免俗。
于是本章节就浮现出了一排坑爹的字幕。
——十年后。
不要问这十年被谁吃了。
认真你就输了。
总之,十年后的叶修站在自己家门口,正和十年后的林敬言聊着天。
“看见了么?”林敬言似乎想装出一副深表同情的样子,但终究没藏住,语气听起来挺幸灾乐祸,“张新杰又给你发了个通报批评。”
“这还用看?”叶修毫不在意,“肯定是先有口头批评,再有书面批评啊。”
“这都本月第二次了吧?你又干什么了?”
“缺席会议。”
“你逃会不是出名的么?主持会议的人还没习惯?”
“这次比较特殊……”叶修淡淡地说,“近卫军的换届大选,该我主持来着。”
“咳……”林敬言被自己呛了一下,“这都行?”
“部队临时有急事,我有什么办法。”叶修无奈,“你看见没,自从张新杰管了纪检监察,天天跟我玩大义灭亲。”
“没少吵架吧?”林敬言笑得意味深长,突然很想炫耀一下,“哨兵向导不能结合,默契就是会差一些啊。你看我和方锐,想吵都吵不起来。”
“和默契没关系。”叶修高深地摇头,“你俩那是纯属左手摸右手,没激情了。我和张新杰那叫吵架么?那叫沟通感情。每次他一发火,我就觉得充满新鲜感,常看常新,世界充满爱,你懂个屁。”
林敬言突然不想跟叶修说话了。他意识到,秀恩爱绝不是个明智的主意。别管恩爱程度怎么样……至少在脸皮上,自己是绝对比不过他的。
“行了,说正事。你家两个小孩今年都要入学?”林敬言切入正题。他在国防部工作十年了,中央军校招生、新生入伍正好在他的管辖范畴内。
“你看见申请表了?”
“看见了。你家大的那个,去年撕了录取通知书拒绝报到,可是闹的沸沸扬扬……今年你们还想逼他念军校?”
“真不是我逼的。谁管他俩的事啊?也不知怎么自己想通了,死活非要去。”
“长大懂事了吧。”林敬言想了想又说,“大的也就算了,小的那个才十二。你们这么早就把她送来上学?进了中央军校,可就是军事化管理了,一年也见不着几次。一个小姑娘,你舍得?”
“没办法,她自己的主意。意志坚定着呢。”叶修无奈。
“不是我说你……”林敬言难得有机会教育叶修,特别兴高采烈,“你也太由着他们俩了吧?什么事都让他们自己做主。到底是两个小孩,你也得管管。”
“我能管谁啊。”叶修懒洋洋地说,“我们家里,我连自己都快管不了了。”
“地位这么低下?”林敬言疑惑。
“张新杰就不提了。大的那个,什么德行你也知道。小的那个,跟张新杰一样软硬不吃。你来硬的,她能以死明志,你来软的,她能跟你抠死理抠到吐……”
“你也有今天啊?”林敬言幸灾乐祸。
“当然,所以想求我办事的话,可以打道回府了。”
林敬言无语了一下,随即问道:“你怎么知道我有事求你?”
“这不废话么。没事求我你跑我们家来干嘛?”
“也不是什么大事。”林敬言支吾了一下,“就是裁军的事,国防部希望能和近卫军达成共识……”
“张新杰还有半小时到家,”叶修看了看表,“我得趁他回来之前,嘱咐那俩孩子别惹他。”
“哎哎……”林敬言赶紧拽住他,“我知道你懒得管这些事,问题这绝对是为了陆军的未来。变相来说,也是为了俩孩子的未来吧?到底他们也是——”
叶修用眼神示意他别说了,林敬言果然立刻住口。随后,叶修做了一个手势,翻译过来就是两个字:窃听。
林敬言会意,两个人又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,他就告辞离开了。然而一路上,他都十分惊愕……究竟是谁这么大胆,竟然能在叶修和张新杰的家里安装窃听装置?
6
二楼孩子们的书房里,十五岁的少年叹了口气,摘下了监听耳机。
“他知道了,”少年转头对女孩说,“我们在大门口安窃听器的事。”
以十五岁的标准,这少年算是身材高挑了。和一般的部队子弟不同,他似乎并不以穿军装为荣,而是穿着满是铆钉的机车夹克和马丁靴,只在身上挂了个军牌作为装饰。作为男孩,他的头发绝对是过长了,这身堪称叛逆的打扮,让他看起来像是个年轻的摇滚歌手。
“客厅和书房的呢?”十二岁的女孩推了推眼镜问道。
“发现了一个,没理由发现不了其他的。”少年从口袋摸出一支烟点燃,极为潇洒地抽了一口。
仔细看去,他的五官酷似张新杰,可哪怕是熟悉他们的人,也很少注意到这种相似。与张新杰的严谨截然不同,这少年身上有一种散漫、慵懒却迷人的气质,而在某些时候,他的目光却又会突然锐利如刀。
这无疑是最受青春期女孩欢迎的那种男孩——不羁、潇洒、叛逆,却又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温柔,且带着致命的浪漫色彩。如果让他和张新杰站在一起,那么几乎所有人都会不由得发出感慨——帅是一种气质,和脸无关。
“难怪我们监听了这么久,也没有找到关于我们身世的线索。”女孩思索了片刻,严肃地说道,“可是,叶修既然发现了我们的监听装置,为什么没有立即拆除?”
和少年离经叛道的打扮不同,十二岁的女孩整洁地穿着学校制服。即使在家里,她也把衬衫扣得严严的,就连领巾都打得一丝不苟。不用仔细分辨,也能看出她的脸和叶修极为相似,只因为是女孩,轮廓就娟秀柔和了许多。
仅从相貌上看,她算得上美丽,可几乎从没人认为她是个漂亮女孩。在她稚嫩的脸上,常年带着一种严肃的神色,和张新杰一样,她几乎从来不笑。
女孩整齐地梳着麻花辫,每一根碎发都用黑色发卡别好,除此之外绝不带别的头饰。这古怪的打扮与其说是土气,倒不如说是令人生畏——苏沐橙数次想给她换个发型,都被她严词拒绝了。
女孩秀丽的鼻梁上架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,和轻巧可爱的款式相比,她只肯选择这样难看的镜框。对于她来说,眼镜就像是某种神奇的结界——既封印了她血液里一小撮不安分的因子,也隔绝了外部世界的无序和混乱。
“你还不知道叶修么,”少年抽着烟,懒懒地说道,“他一向懒得打别人的脸,只等着别人自己打脸。我们是被他给耍了。”
“我本来也不赞成这个计划。”女孩皱着眉说,“从概率上来讲,成功率太低了。关于我们的身世,他们守口如瓶了十年,很难再从他们嘴里挖出什么线索。”
“所以说,要找出真相,一切都得靠我们自己。”男孩笑着,在盆栽里捻灭了烟。
“张新杰说过很多次了,不能把烟蒂扔在花盆里。”女孩不赞成地看着他。
“没事儿,他肯定以为是叶修干的。”男孩打着哈欠说。
“对了,第三次亲子鉴定的报告书……今天收到了。”女孩说。
“嗯?结果怎么样?”男孩随口问道,并没有多大的兴趣。
“和以前一样,我们的DNA仍然不对已知的任何聚合酶、内切酶试剂起反应,所以无法进行PCR……也就无法和张新杰的基因组DNA进行比对。”女孩叹了口气,“我让这个实验室使用了最新的高保真酶,结果也是一样的。”
“由于某种特殊的原因,我们的DNA是无法被复制分析的……”男孩也叹气,“所以亲子鉴定这条路是走不通了。不过这也从侧面印证了一件事——咱俩确实是亲兄妹。”
“只能说,这种可能性很高。”女孩严谨的纠正,“不排除其他因素造成了我们都拥有这种变异的可能。”
“叫我一声哥,你是能少块肉么?”少年抱怨着,“那些外国实验室的账单,可都是我帮你付的。”
“说到这个,”女孩又皱起了眉,“你从哪里弄来的钱?每份账单都高达几万美圆,你竟然都在今天付清了。”
“反正刷叶修的卡嘛。”少年满不在乎地说道,“谁让他连密码都不改。”
女孩猛地站起身来,一脸怒意:“你竟然盗窃?”
“哪有那么严重啊,刷个卡而已。淡定。”
“不行,我要把这件事告诉张新杰。”女孩严厉地说。
“你去啊!”少年笑了,“告诉了他,咱们的计划就全都泡汤了。你要想知道自己的身世,就等到猴年马月吧。”
女孩愤怒得脸都憋红了,然而思索了一会儿,她到底还是压住了怒意,同少年妥协了。
“就算我不说,张新杰也会发现的。”女孩冷静地说道,“这么大额的消费,他不可能不问叶修去处。”
“往常也就算了,今天肯定顾不上。”少年胸有成竹地说道,“你看着吧,张新杰又把叶修挂墙头,等会俩人有得吵呢。”
女孩不置可否地沉默着。
“对了,张新杰的基因组DNA,我们一共复制了几份?”少年问道。
“50pmol/ul的PCR产物,80ul一份,一共有十份。”女孩回忆道,“是委托第一次实验的公司提取复制的。除了寄给第二家实验室一份外,其他九份我都存在学校的冰箱里。”
“既然用不上了,明天赶紧销毁。”少年认真地说,“万一落到别有用心的人手里,会很麻烦。”
“我们一直用了假名字和地址,没人知道那是谁的基因样本,应该很安全。”女孩说,“明早我就去学校,把那九份样本销毁掉。”
“好。在去军校报到之前,咱们得把一切证据都销毁干净。”少年重申道。
“你真的确定,在中央军校里能找到关于我们身世的线索?”女孩似乎颇有疑虑,“我希望你有把握,因为我的第一志愿并不是中央军校。”
“不能说是完全有把握……”少年拍拍妹妹的肩膀,“但不管怎么说,中央军校经手过每个高级军官的原始档案,又拥有使用机密数据库的权限,在那里,我们能够获得很多有用的情报。”
“为了获取这些情报,你打算违反多少纪律?”女孩不赞同地问。
“我说咱们得说好,你要是打算拖我后退,就留在家里得了。循规蹈矩能查出我们身世的真相么?就等着被叶修和张新杰糊弄一辈子吧。”
女孩皱着眉沉思,严肃的表情和那张娇嫩的小脸极不相称。矛盾挣扎了半天,对于身世真相的渴望还是战胜了遵守纪律的天性,她叹了口气,勉强地点了点头。
少年得意地一笑——那笑容简直同叶修一模一样。
7
当晚的餐桌上,气氛莫名有点沉重诡异。
按张新杰的要求,餐桌上是不许说话的,饭前更忌吵架、火拼、打孩子。无论他要干什么血雨腥风的事,总是要等到饭后出手,因此,两个孩子从小就习惯在暴风雨前的平静中吃饭。
等到张新杰有条不紊地吃完了饭,放下筷子推眼镜时,余下的三个人全都坐直了。女孩看看自己的哥哥,少年盯着天花板,叶修则冲着女孩眨眨眼睛。
“你们明天就要去学校报道了。”果然不出所料,张新杰严肃地看着两个孩子说道,“我要给你们强调一下纪律问题。一旦踏入军校的大门,你们的身份就不止是学生,更是军人。军队,是世界上最强调纪律、最重视服从的地方。纪律就是军队的胜利保障线……”
每次他这样郑重其事,都能讲上大半天。女孩正襟危坐,认真地临听教诲,男孩则勉为其难地听着,连坐姿都东倒西歪。
“报告,”终于忍无可忍,听了十分钟教育,男孩开始尿遁,“我要上厕所。”
张新杰严肃地看了他一眼,他不为所动。叶修扫了他一眼,对他说道:“憋着。”
男孩无奈地叹了口气,继续望着天花板出神。
又听了十分钟,终于连叶修也坐不住了,他掏出打火机来,打断了张新杰。
“我去抽根烟。”
张新杰还没说话,少年倒是抓住了机会,反唇相讥道:“你怎么不憋着?”
叶修点上烟,冲着少年笑道:“因为我上军校去,用不着守规矩。我是订规矩的。”
少年挑挑眉毛,也笑了起来。在一张酷似张新杰的脸上,看到这样狡黠而嘲讽的笑容,不管几次都让人觉得非常奇妙。
“我记着……这打火机是张佳乐送的吧?”少年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。
话音一落,叶修明显地愣了一下,张新杰的脸色则变得非常微妙。
“都四五年了你还留着,你俩感情真好。”少年不动声色地说道,继续煽风点火。
“谢了,你记性真好。”叶修故作镇定地冲俩孩子挥挥手,“都散了散了,上楼睡觉去。”
少年站起身来,伸了个懒腰,和女孩一起走上了楼梯。转过身时,女孩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,果然在他脸上看到了阴谋得逞的表情。
“你真无聊。”女孩皱眉说道,走进房间关上了门。
此时,餐桌旁就只剩下叶修和张新杰,前者一脸尴尬,后者表情严肃。
“我真不记得这个是谁送的。”叶修把那个打火机往桌上一扔,“每年都收一堆打火机,谁知道是哪个是谁送的?”
“我没说什么。”张新杰淡淡地说。
“你是不能说什么啊。”叶修乐了,“说什么不都等于承认自己小心眼么。”
张新杰皱着眉看了他一眼,叶修就跟变脸似的,立刻把那笑容给吞了回去。
“你别说,我还真特别爱看你跟张佳乐较劲。”叶修严肃认真地说道,“要不你去找他打一架?这一幕我都盼了十好几年了。”
“张佳乐的问题我们等一下再讨论,打火机你可以接着用。”张新杰推了推眼镜,“我先跟你谈谈你这次缺席会议的事。”
“我刚才说要干嘛来着?”叶修抬头看了看天花板,“哦,对,我出去抽根烟。”
“你可以在这抽。”
“那多不合适。”叶修站起来,边说边往外走,“你对我多重要啊,哪能让你抽二手烟。”
“就在这抽。”张新杰斩钉截铁地说,态度毫不软化。
叶修看了他一眼,如果把张新杰的严肃值按零到十划分,此时评分大概为七分。他在心里估测了一下风险和后果,到底还是没敢往外走。
“我最近越来越发现,”叶修点了根烟,边抽边说道,“你真是特别体贴,特别通情达理。”
“关于你缺席会议的事,经过会务组讨论,处分结果已经发布了。”张新杰根本不接他的茬,自顾自说道,“除了通报批评,对于你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行为,在家庭内部也必须作出处理——”
“我特别深刻地承认错误。”叶修毫不含糊地说道,“你看时间不早了,咱们洗洗睡了?”
“才八点一刻。”张新杰看看表,“你承不承认错误是一回事,处分决议是另一回事。鉴于这次违纪造成的严重后果——”
“都八点一刻了啊!真心不早了。你看,睡前咱们还得运动一下,时间紧迫。”
“不要转移话题。”张新杰冷冷地说,“留一小时睡前运动,足够了。”
“我说张新杰,你这就过分了啊。”叶修很不高兴,“你这绝对属于看不起我。”
“我没有。按照统计,整个过程的平均时间只有十五分钟。”
“你非和平均时间比什么?有没有出息?我们是讲情趣的。”
“我们现在谈的是——”
话题戛然而止,因为叶修突然亲了过来,而且很有情趣地关上了所有的灯。一片黑暗里,张新杰意识到叶修作为哨兵,仍能将自己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,不禁感到一种略带紧张的兴奋。
尽管他心知肚明,这是叶修逃避惩罚的一贯手段,却还是心甘情愿地上了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