evergreen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14

      当了敢于正视淋漓鲜血的人，叶修就不得不被迫面对惨淡的人生。作为一个哔哔型选手，方士谦信奉能哔哔的时候不动手，结果那天晚上两个人双排打竞技，方士谦火力全开，全程哔哔的叶修抬不起头来。

 

   “这么浪你还知道回来？敢绕后一打五你还知道要治疗？你怎么不浪上天呢？”

    “对面就一个周泽楷你也不敢上，你是不是上岁数了需要补肾了？”

   “给你加着血呢你跑什么跑，砍你的是黄少天又不是你爹！”

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  如此种种。

       叶修是真的心累，打了十来年荣耀，头一次被己方治疗如此嫌弃。而且讲道理，这几把还都是赢了的，这要是万一输一把，他很怀疑方士谦能直接把自己从斗神喷成肾虚老王。

      于是虽然还差几把就能上升到国服第一，叶修还是果断选择了跳车保平安。结果他一退，方士谦也关了直播追过来，大有不把他哔哔死不解恨的意思在。

   “咱们能忘了寂静岭这件事么，”叶修真是服了，“重新开始不好么？有什么是一把竞技场不能解决的？这都打了五把了你还行不行了？”

   “说个鬼的寂静岭，你脑子是不是有坑。”方士谦继续喷。

 

       好容易等到方士谦喷完了，叶修总是松了一口气。他看看方士谦半天不说话，只是呆呆发愣，叶修就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。

   “还惦记那张照片呢？其实也没什么，玩输出嘛，没个合心意的治疗多难受。”

   “就他？”方士谦又快炸了，“就安文逸那种抠脚治疗？”

   “你瞎说什么，”叶修不乐意了，“好歹也是堂堂冠军队主力治疗哪里抠脚了？”

   “我们微草最不缺的就是冠军队治疗！”

   “不服？不服你跟王杰希双排啊！”

   “……”

 

      叶修算是看出来了，“王杰希”三个字绝对有毒，不管前一秒气焰多么嚣张，只要说出这仨字来，后一秒方士谦立刻溃不成军士气全无。他正在心里琢磨措辞准备再煽风点火，冷不防手机却响了，说了半天工作上的事，叶修这才有工夫再来策反方士谦。

   “大半夜给你打电话汇报工作？”方士谦倒很惊奇，“这下属很有理想啊！”

   “看你直播了，知道我还没睡。这下也不用睡了……主办方搞事情，今晚又得加班。”

    “你还干活？我还以为你天天坐办公室打游戏就行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压力很大的好么，”叶修一本正经地说，“为了给次级联赛搞点银武，天天加班加点打排位拿材料，你算算我一天要加班多少个小时……”

    “根本就是你自己想玩吧！”

    “我偶尔也想玩点别的啊！下下本看看风景什么的，划划水多轻松？”叶修很认真地抱怨，“你以为排位那么好打啊，连胜中断奖励就没了，有时候对面排到职业选手装甲车，那简直是用生命在打游戏，比打联赛还累。这种时候，内心深处就很盼望有个治疗能温温柔柔地跟着……”

   “你到底想说什么？”

   “想说你要不要反省一下今天的所作所为。”

   “不。”

   “真的不？”

   “滚吧你。”

   “……”

 

       看出来方士谦又要爆炸，叶修也不指望他良心发现了，只好强行转移话题。

    “我们还是说照片的事吧……你真要是这么不服，自己上啊。反正你不是喜欢王杰希么，不考虑撩他一下？说不定你一撩，王大眼就把持不住了。”

      不说还好，话音一落，方士谦脸色就变了。叶修预感到前方高能预警，赶紧往后躲了一下，果然方士谦一脚踹在主机上：“关你什么事？！”

   “允许你哔哔但是不要动手啊，”叶修警告道，“电脑是你自己花钱买的，踢坏了我玩什么？”

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老实说，现在看见王杰希，你心里就没点想法？就没有点犯罪的冲动？”叶修循循善诱，“一提就爆炸，这说明你对他还是有想法的嘛。”

    “有想法有什么用，”方士谦很暴躁，“你是不是老年痴呆，我说过他有女朋友吧？”

    “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！早分了！再说了，王大眼就是曾经直过，现在也肯定弯了。”这么说着，叶修又把那张照片调了出来，重重一拍屏幕，“你看他对着我家治疗那GAY里GAY气的样子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……

       真是有理有据无法反驳。

 

       方士谦盯着那张照片看了一会，越看越觉得心里发酸，满腔怒火。前尘往事在心里一一闪过，退役时候的那股不甘和愤懑，本来已经逐渐淡去，这会儿却又鲜明起来了。

    “要有理想啊大治疗，”叶修还在奋力卖安利，“万一实现了呢？接下来就是迎娶大小眼走向人生巅峰了！然后你也不用天天跟我双排了对不对？”

       ……为什么后一个理想比前一个听起来诱人多了。

 

   “你说撩……”虽然眼看要入冬，但在叶修的不懈安利下，方士谦心里的那池春水开始活泛起来了，“怎么撩？”

   “这种事我怎么会知道？”叶修正色道，“我是个正经人。”

   “……”

 

    “等一下，”隔了好一会，方士谦突然想起件大事来，“你为什么要撺掇我去撩王杰希？你不是喜欢我么？”

   “什么？”

   “你不是喜欢我么？”

   “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？”叶修是真的吓到了，“你对我有什么误解？”

   “不是么？”

   “真！的！不！是！”叶修赶紧澄清。

 

       在叶修拿户口本发誓对自己没想法之后，方士谦明显松了口气，感觉天都蓝了水都绿了，帧数都变高了网速都变快了。看他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，叶修忍不住脑补了一下他的心路历程，顿觉自己膝盖中了无数箭。

    “说真的……”叶修感慨道，“你和王杰希真是挺般配的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说？”

    “虽然你们长的不好看，但是你们想的美啊！”

    “……！”

 

       于是这晚叶修通宵加班，方士谦策划撩汉大计，王杰希熬夜分析比赛视频，三个人全都没有睡觉。倒是关了手机的安文逸，回到宿舍就早早躺下了，可一直到天色将明，他都没有真正合上眼睛。

       叶修和方士谦，他们真的在一起了？如果是真的，那么叶修是真的喜欢他么？

 

       如果方士谦真的能让叶修幸福，那么无论多么痛苦，安文逸都会说服自己放弃，绝不再给叶修带来困扰。可是一整个晚上，他那么多次地回忆了叶修和自己相处时的点点滴滴，又对比了他所了解的，叶修对方士谦的态度……

       那是不一样的。

 

       哪怕尽量剔除了主观的情感，不管如何理性的审视，他都能够确定，叶修在面对自己时那种温柔和关切，是他从未给予过方士谦的。叶修对于自己有好感么？显然是有的，可出于种种原因，他最终选择的，却是方士谦。

      他和方士谦之间的差距，并不是努力或是拼搏就可以弥补的。神生来就俯视着众生，而他不过是一个凡人……可是，如果他拼了命的努力，在三年、五年之后，是不是就能接近那个遥不可及的高度，让叶修重新审视自己的选择呢？

 

      很难。理性告诉他，这几乎是不可能的。他并不是个梦想家，从小到大，安文逸一直是个认得清现实的人。付出总有回报，这也要建立在目标能够达到的前提下……

 

       然而这一次，他决定试一试。

       哪怕希望渺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