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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叶乐线：因为你最善于等待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第十九章

       张佳乐在叶修门口徘徊了将近五分钟，停顿数次，最终也只是……接着徘徊。 

      老实说，他也不太清楚自己想干什么。

 

    “张佳乐你到底进不进来？”叶修的声音冷不防想起来，张佳乐条件反射地往后一跳，伸手按在枪柄上。

   “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？”他隔着门，警惕地问道。

   “……你踢踏踢踏在我门口转悠了半天了，我就不是个哨兵也听见了啊。”没精打采的声音从门口传出来，“行了赶紧进来，门没锁。”

      张佳乐脸腾地一红，到底还是松开了枪，推门走了进去。自从来了千波湖，叶修去他那搞突袭好几次了，可叶修的房间他还是第一次来。听见他进来，叶修连眼皮都没抬一下，半睡半醒的样子，只往里面挪了挪，空出了半张床的位置。

       张佳乐犹豫一下，走过去在床边坐下了。

    “衣服脱了再上床，脏不脏啊你。”叶修很嫌弃地说。

        张佳乐一下就火冒三丈了。

    “你睡我床那么多次，哪次我让你脱衣服了？”

    “所以说你脏啊。”叶修坦然答道。

 

       张佳乐咬着牙，恨不得一枪托掀他脸上去，结果还是忍住了，脱了外套长裤跳上了床。一把扯过被子，他抬脚踹了叶修一下：“往里点。”

       叶修象征性地挪了挪，两个人就并排躺在床上，紧巴巴地分享着一个枕头一床被。对两个成年男性来说，床太窄了，两个人贴得很近，手臂和小腿不可避免地摩擦着。

       从前叶修去他那蹭睡，大概是为了表示意图单纯，总是全副武装穿得整整齐齐。可这次是在叶修自己的房间里，于是两个人都只穿着T恤和短裤，肌肤相触着的感觉格外清晰。

       鲜明的体温贴在手臂上，张佳乐就像被烫了一下，整个人都微微地一颤。他觉得自己脸上一阵发热，和叶修躺在一张床上盖着一条被子这件事，突然就有点尴尬得难以直视。

 

       他一掀被子坐了起来，觉得哪里好像有点不对劲。蓦地，之前在飞机上的发生过的事跳进脑海，张佳乐顿时觉得哪里都不对劲了。

      特么的自己是个未结合向导啊！叶修是个未结合哨兵啊！

      自己怎么之前就没往这方面想来着？？？！！！！

 

       突然开了窍，张佳乐整个人都不好了，他简直有点想不明白，自己和叶修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。之前那么多次，他们两个到底怎么能做到心无旁骛地挤着睡一宿？现在回想起来，张佳乐突然觉得那种种画面简直不能直视。

   “能不能睡了，”叶修把被子往回拽，语气很不耐烦，“张佳乐你闹觉啊？”

   “你特么才闹觉！”张佳乐淡定不能，“你妹的你全家都闹觉！”

   “那就赶紧睡，都几点了啊。”

      说完了，叶修打了个哈欠坐起来，漫不经心地按着张佳乐的肩膀，推着他一起躺了回去。他这样自然随意，张佳乐再说什么就显得矫情了，他只好老老实实地躺回去，强忍着狂爆两句粗口的冲动。

 

       两个人变成了面对面的侧躺，叶修闭着眼睛呼吸匀称，似乎是已经睡着了。张佳乐盯着他看了一会，打鼓似的心跳渐渐慢了下来，僵硬的身体也慢慢放松了。

       想多了。他琢磨着，自己其实还是想多了吧？这是个未结合哨兵没错，不过这不是别人，是叶修，是和他认识了十来年彼此门儿清一见面就鸡飞狗跳的叶修……他没办法用防备警惕的心情对待他，不仅仅是因为熟悉，也因为在内心深处，他对叶修总是有种无条件的信任。

 

      叶修的呼吸声像潮水似的，一波波轻柔地起伏着，张佳乐闻见他身上熟悉的烟草味，慢慢地平静了下来。说起来难以置信，可作为联盟最嘲讽的脸T，叶修在惹的人火冒三丈的同时，却也总能让人感到奇异的安心。疲乏渐渐涌起，张佳乐闭上眼睛……而后那张冰雪似的脸浮现在他眼前。

       他突然想起来，自己是为什么来找叶修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叶修仍然闭着眼睛，似乎是已经睡熟了，表情显得很宁静。张佳乐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，然后很轻很轻地叫了声：“叶修……”

   “埋了。”叶修突然回答道。

   “卧槽卧槽！诈尸啊？”张佳乐吓得不轻，“你不是睡着了么？”

   “幼稚，”叶修睁开眼睛，“哥的意图是这么好看透的么。”

   “滚滚滚，”张佳乐没好气，“你才幼稚呢！多大个人了还装睡？还有，什么埋了？……哦。”

   “你半夜过来不就想问这个么，埋了埋了，小安还给她坟上立了十字架，也不管人家信不信教。”叶修把手伸出去，从床边拎起外套摸索了一阵，摸出一个东西扔给张佳乐，“她的，下次交换战俘的时候一起捎过去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   张佳乐下意识地接住了，手心里是冰凉而坚硬的薄片——那是一枚身份牌。

       这是阵亡的象征，一旦被人带回了身份牌，就可以被确证死亡了。于是即使那个女孩被深埋在无人知晓的地方，等待着她的人也能够接收到她的消息……不需要在绝望和希望的煎熬中往复挣扎。

       那枚身份牌硌着他的掌心，张佳乐胸口微微地酸涩了一下。特意留下身份牌什么的绝不是叶修的作风，这人信奉的是青山处处埋忠骨那一套，他会这么做，多半是希望自己心里好过一些。

 

       他什么都没问，可是他什么都明白。叶修这个人就是这样……大部分时间好像什么都不在意，可是偶然的那么一两个瞬间，你会觉得他其实是在意你的，即使他永远都不会说。

   “叶修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张佳乐想要道声谢，可是却说不出口。太刻意太矫情，他和叶修之间从来不说这样的话。他们既不说“谢谢”，也不说“抱歉”，事实上，他们俩基本从不好好说话。

       最后，收好了那枚身份牌，他也只是说道：“他们怎么会派那么小的女孩上战场。”

   “谁知道了。”叶修漫不经心地说，不太感兴趣的样子，“不过当年沐橙，还有云秀，不都是小姑娘么。”

       张佳乐一时沉默了。联盟对女性格外优待，虽然是哨兵，可苏沐橙、楚云秀完全可以继续升学或作为技术、后勤人员入伍，没有必要早早就上前线。然而就在其他女孩子还在父母面前撒娇、还在和同学无忧无虑的打闹时，这两个姑娘早就在烽烟里征战了许多年，九死一生了。

 

    “千波湖……也要变成前线了吧。”过了好久，张佳乐才说道，“这些天我们挖掘的立体防御工事，根本就是应对大型阵地战的。你准备在这里打一场硬仗？”

   “对啊。”叶修很痛快地承认了，“到时候我们兴欣的妹子可都是要上战场拼命的，需不需要我们给你点装备，你在旁边COS一下拉拉队？”

       罕见地，面对叶修的嘲讽，张佳乐没有反唇相讥。

       他什么都没有说。

   “你这样不行的。”叶修接着说，“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啊，张新杰是暂时替你瞒住联盟了，但这么下去，早晚有一天你还会再失控。”

       张佳乐烦躁起来，因为他知道叶修说的是真的。长期未结合，自己的状态只是暂时稳定了，早晚还会重新失控。这种状态下，他不可能重新上战场，甚至他的存在对周围的哨兵和向导来说，都是一种潜在的威胁。

 

    “我是定时炸弹是吧？行，我明天就走。”张佳乐心浮气躁地说，多少有点赌气的成分。

   “你上哪啊？”叶修问，“就你这状态，哪个部队都不敢要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张佳乐被他问住了，憋了半天，最后才说道：“我回首都报道，等军委安排行了吧。”

   “你那不叫报道，叫自投罗网吧。就你这状态，回了首都就两种可能，要么给你找个精神病院关起来，要么让你限期结合。”

   “不会的，”张佳乐很有信心地反驳，“我保持未结合，对联盟来说是好事。”

   “就因为你那个百花式打法？”叶修嗤之以鼻。

 

       张佳乐作为炮兵指挥，从在百花时起就以强大的火力覆盖能力和战场控制能力著称，因此他那种高消耗的掩护型作战方式，通常都被称为“百花式”打法。百花式打法在阵地战中效果极佳，可以在密集的炮火攻击中，同时有效地做到压制敌方火力和掩护己方进攻，但这种高精度、高频率的发射方式，对于控制炮群的炮兵要求极高，通常来说，只有哨兵在向导的调控下才能完美地完成这种指令。

       张佳乐作为联盟共鸣领域最广的向导，他在指挥的同时，也可以同时对数个炮群的哨兵进行调控，调控范围甚至可以覆盖一个精锐炮兵营。然而这种作战方式的前提，就是张佳乐必须是一个未结合向导，一旦他结合了，那么他对其他未结合哨兵的调控能力必然有所削弱，百花式打法的威力也将大打折扣。

       当年就是因为这个原因，孙哲平才一直没有和他真正结合。

 

   “百花式打法怎么了？”张佳乐很不爽，“你打一个我看看？”

   “哥是不会打，会破就行了。”叶修很欠扁地说。

 

      孙哲平还在时，他指挥炮群掩护、孙哲平带领步兵推进的打法被人称为“繁花血景”，一时间所向披靡。这种高消耗的战斗方式对军区来说负担很重，但因为它的有效性却被保留了，全联盟一时叹为观止，唯有叶修不屑一顾。

       张佳乐不服，趁着嘉世和百花都在后方时，拽着叶修弄了场小规模军演。结果叶修带着一支装甲分队，直接大绕背来到了炮群后方，一锅端把张佳乐打了个哑口无言。

       自此繁花血景不可战胜的神话色彩才淡了几分，但张佳乐的百花式打法依旧是威力巨大的存在。绕背？那也就是叶修能做到的。换了别人来，没等探头走出两步呢，已经被强大的火力网轰成渣了。

 

   “再说了，你那个百花式打法本来就有问题。”叶修继续放嘲讽，“要求太高了点，一个营全是哨兵？将近两百个训练有素的哨兵，分布出去都够武装一个步兵师了，这样战斗力能不高？还有消耗问题，阵地战够用三天的弹药你三小时全打完了，火力能不猛么？也就是百花有钱霸图土豪，换了别的部队，绝对不可能让你这么打。”

      张佳乐不吭声了，他不得不承认，叶修说得完全没错。 

   “所以啊，你就是变已结合了，对联盟来说也没什么损失。你现在才是个炮兵团长吧，顶多也就是削弱一个团的战斗力。到时候给你找个集团军司令，牺牲一个团，幸福一个军，多划算。”

   “滚。能当集团军司令至少也四十了，哪有这么大岁数的未结合哨兵。”

   “你别不信啊！真有……”

   “有你妹！”张佳乐给了他一脚，完全没注意自己的思路已经完全被叶修带跑了，“从来就没有跨度这么大的，都是找年龄军衔差不多的。”

    “行，那年龄军衔差不多的，就都是熟人了。”叶修乐呵呵地说，“我们算算联盟到时候预备把谁塞给你啊。根据各方面综合考虑，估计是……老韩？”

 

       张佳乐刚想说怎么可能，然后他就反应过来……这特么的简直太可能了好么？！

       韩文清这个年龄、这个级别还未结合的哨兵可谓凤毛麟角，于是他的个人问题一直就是政工部的头等大事。这些年来，但凡是有点可能的向导全都被介绍给韩文清认识了，可惜别说是看对眼的，连肯见他那张劫匪脸第二面的都没有一个。好容易有个张新杰和他相处融洽，结果搭档做了七年，人俩放话出来：我们是纯洁的战友关系。

 

    “不能够……吧？”张佳乐这回真有点吓着了。

    “很能够吧。”叶修还是笑，“政工部恨不得把所有向导都抓去和老韩相一遍亲，连我们小唐都被点名了，凭什么你特殊啊？”

    “不能够不能够。”一想到自己和韩文清面对面相亲的场面，张佳乐简直要被雷哭了，“老韩自己也不能同意。”

       这倒是真的，这些年来韩文清一直是个恋爱绝缘体的模样，顽固得就跟块石头似的，不然也不至于吓退千军万马。张佳乐在霸图呆了一年多，和韩文清是一点暧昧的火花都没擦出来，而且韩文清坚守哨向之大防，等闲决不靠近他五十米之内，俩人连日常的寒暄都免了。

 

    “行，就算老韩不同意吧。那老林呢？”

       林敬言和张佳乐同届，虽然不同专业又不同校区，但他们俩的关系倒一直都不错。在霸图的时候，虽说林敬言也是未结合哨兵，但张佳乐对他基本不避讳，俩人经常一起聊聊天什么的。可是——

    “不能够不能够！”张佳乐背上寒毛都竖起来了，“卧槽政工部不能害我啊！我要真和老林去相亲方锐非剁了我不可！”

    “我们方锐大大还是很大方的。”

    “那也不在这上面大方！”

    “再说他俩都分手了。”叶修循循善诱。

    “分手你妹啊！一切不以离婚为目的的分手都叫秀恩爱！”张佳乐开始语无伦次。

    “……他俩结过婚么就离？”

    “总之就是那个意思，领会精神，”张佳乐惊魂未定，“领会精神。”

 

    “行，那再排除老林。剩下的……王大眼？”

       张佳乐明显地噎了一下。

    “你认真的？”

    “认真的啊。你看，年龄也符合，军衔也符合，你还是他师兄。”

    “师兄你妹啊！上学的时候他认识我么？”张佳乐怒，“再说他不是和方士谦……”

     “过去式了好么？那位明显就是神龙摆尾把他踹了，你还不许受伤的大眼寻觅第二春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张佳乐想象了一下心灵受伤的王杰希，顿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。

   

    “要是王大眼不行，还有文州、肖时钦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张佳乐不想听了，掀开被子就要下床，被叶修一把拖了回来。

    “大半夜的你上哪去？”

    “我去死行了么？”张佳乐暴怒，“叶修你存心给我添堵是吧？”

    “淡定，淡定。我就是帮你认清一下现实。”叶修硬是给他按回枕头上去，又回到两人面对面侧躺的状态，“经过哥的一番分析，你难道不觉得，其实还是我比较合适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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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一更格外粗长，因为是两天的份~~

被感冒病毒集中了，昨天发烧，今天略好转，明天打算养病一天……

所以今天努力奋斗了一下，连明天的份一起更了TA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