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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28

       嘉世出局的消息让不少人颇为震惊，圈内圈外，那一阵子不管走到哪，都能听到有人在讨论嘉世的没落。黄少天当然不会缺席任何讨论，但他发表意见的时候并不走心，只当做了茶余饭后的消遣。

       嘉世的出局，并没在他心里激起多少波澜。从前他对嘉世的关注多半基于叶秋，如今叶秋不在，嘉世也不过是个丧失了竞争资格的对手罢了。

       他的全部精力都集中在研究轮回上。轮回今年势头强劲，黄少天有预感，最终将是蓝雨和轮回为了总冠军奖杯而展开厮杀。进入季后赛，蓝雨全队士气高昂，顺利赢下了八强赛。半决赛的前夜，蓝雨没有安排额外的训练，早早让队员们各自放松。黄少天在房间里看了会电影，很快就坐不住了，最能令他放松的无非是找人说话。

       他找上了喻文州。

       喻文州也在房间里，他进去的时候，屏幕上正播放着肖时钦的赛后采访。黄少天没料到他会看这个，肖时钦即将转会的事所有人都知道了，但这暂时与蓝雨无关。

     “少天，你说肖时钦会去哪里？”喻文州按下了暂停键。

      “很多可能吧，只要是实力强劲的队伍对他都有吸引力。霸图有张新杰在，他去了发挥的作用不大。王杰希怎么看也不像能让出指挥权的样子，所以微草应该也没戏吧。轮回倒是可以，但周泽楷才不会让别人抢他的风头……”  

       他洋洋洒洒分析了半天，喻文州打断了他。

      “那嘉世呢？”“嘉世？”黄少天一愣。

      “嘉世的纸面实力不容小觑，今年降级，完全是因为人心不齐，队伍完全没有了凝聚力。如果肖时钦有这个自信能够领导嘉世的话……”喻文州沉吟了一下，“你说他会有么？”  

       当然会。黄少天想，就想他相信如果易地而处，喻文州能轻而易举地解决嘉世的问题一样，肖时钦一定也会对自己有这样的自信。

     “靠，他不会真的要去嘉世吧？这么说还真的有点可能。嘉世现在破釜沉舟走投无路了，抓住肖时钦这根救命稻草，还不是全都听他的，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？肖时钦说一句让刘皓走人，嘉世当天就能把刘皓一脚踢出门，行李都不让他收拾……队长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？肖时钦真要去嘉世？看来嘉世这回是挑战赛一轮游了。那下下个赛季的席位就提前锁定了，老叶的新战队占一个，嘉世占一个，其他人还玩什么，玩个寂寞了。”

     “是么？”喻文州反问道。 

       黄少天又是一愣。

      “你觉得，叶秋不会参加挑战赛么？”喻文州问。

     “你是说……”黄少天反应过来，“我靠，老叶的战队也要参加挑战赛？这也太刺激了，挑战赛出线名额就一个，不是你死就是我活。我去，想想都觉得太上头了。这么劲爆，到时候媒体不是都要疯了？不行不行，我得看看挑战赛什么时候报名，老叶呢？他在线么？问问他问问他。”  

       他说了半天，喻文州都只是静静地听着，很久之后，他点开QQ列表看了一眼，又很快地关上了。 

        黄少天听到他叹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  “少天，你说叶秋现在在想什么？”

      “他总不至于被肖时钦给吓唬住吧。”黄少天说。他觉得即使肖时钦真去了嘉世，叶秋也不应该会畏惧慌张。

      “我是说……” 

       他没有说下去，黄少天好奇地看着他，不知道他究竟想表达什么。喻文州思考了很久，时间长到黄少天甚至有些紧张，他总觉得喻文州会说出什么了不得的话来。

       最后，喻文州问：“如果那是蓝雨呢？” 

       起初黄少天不解其意，可很快地，他胸口突然感到一阵揪痛。如果此时出局的是蓝雨，如果此时要跟它做生死相搏的人是自己……只消想一想这种可能，窒息般的痛苦就令人难以承受。他忽然完全明白了喻文州的意思。  

       而喻文州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
     “蓝雨不会变成那样的。”他说，“我不会让蓝雨变成那样。”  

       他的语气平淡，但黄少天知道，这是他重于千金的承诺。只要喻文州还是蓝雨的队长，他就会竭尽全力守护着蓝雨，就像叶秋曾经竭尽全力地守护过嘉世一样。

      “蓝雨当然不会变成嘉世那样。”黄少天附和道。

       他见证过蓝雨队长们的代代传承，见证过他们薪火相传的信念和拼搏。他从魏琛手里接过了胜利的种子，如今这颗种子已经发芽，他会和喻文州一起，让它成长为一颗参天大树。

       他坚信他们会再次取得胜利。 

       在叶秋重返联盟前，他会和喻文州一起，建立起属于蓝雨的王朝。 

       数天后，第八赛季总决赛。  

       蓝雨惨败。 

        赛后集合时，喻文州没有发表什么虽败犹荣的感言，只简短地宣布了假期开始。黄少天为此非常感谢他，他撑过了赛后采访，实在没法再承担一场鼓舞士气的发言。  

        此时此刻，无需再说什么。说什么都是多余的。 

       战队当天就解散了。黄少天家就在G市，可他没有回去。直到第二天中午，他还迷茫地躺在宿舍的床上，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出神。 

       这不是他第一次输掉总决赛。可这次的打击比以往更甚。此时他回想着赛场的上的一切，胸口又是一阵麻木的刺痛，他不住地问着自己：为什么？

       他不是不能接受失败。可他没法接受这种令人无言的结局。轮回突然大幅提升了账号卡的技能点，不但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，甚至提前杀死了比赛。他们的破釜沉舟、他们的周密计划全部戛然而止，那么突兀那么出乎意料……这种完全超出了掌控之外的感觉，令黄少天觉得自己仿佛不是输给了轮回，而是输给了无常的命运。

       他的身心都被悲愤给占据了。 

       恍恍惚惚中，他听见有人在敲门，隐约中他听见喻文州在叫“少天”。他不想开门，可那敲门声从容不迫地持续着，似乎就打算这么一直敲下去。

       他又不可能真的把喻文州关在门外。 

       他爬起来去开了门，喻文州走进来，什么都没说，只是默默在他床边坐下了。两个人无言相对了一会，喻文州忽然说道：“你知不知道当年项羽兵败，被汉军追到城东，他说什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黄少天当然不知道，他呆呆地看着喻文州，完全不懂他的意思。喻文州微微一笑——这笑容也有些憔悴的意味——慢慢地往下说。

     “他当时只剩二十八骑，被几千汉军追赶到了城东。他自知已到绝地，便对属下说我起兵八年，战无不克。‘然今卒困于此，此天之亡我，非战之罪也。’”  

       黄少天愣愣地听着，明明看似是风马牛不相及的话，却在他心里激起了波澜万丈的情绪。他能感受到自己胸中的不甘和愤懑，恰似当年兵败的项王，那种壮志未酬的感慨和悲愤——  

       然后喻文州问他：“那你知道为什么最后是刘邦得了天下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黄少天下意识地摇头。

     “因为刘邦从来不说这种废话。”  

       黄少天忍不住笑了起来，笑着笑着，只觉得胸中的郁结散开了一些。他懂得喻文州的意思——怨天尤人又有什么用呢？如果他们真的足够强大，强大到能无视轮回的提升对他们进行实力碾压，又怎么会输掉比赛？  

       无论如何，责任只在他们自己。

      “起来吃饭吧，食堂还有菜。”喻文州说。

       黄少天这才感觉到自己有些饿了。

     “吃饭完你要回家么？”喻文州又问。

     “回去吧。今天应该大家都要回去了吧？队长你呢？”

     “我要晚几天再走。如果可以的话，少天你也多留几天吧。”

      “行，反正我回家也没什么事。暑假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排，不如去H市找老叶玩吧？队长你去不去？不过不知道这家伙有没有空，按理说他现在也挺忙的，我好几次给他留言，他回都不回……” 

       念叨了半天叶秋的事，黄少天终于想起来，喻文州让他留下，似乎是有些特别的安排。

      “……队长，我们留下来有什么事？” 

       喻文州静静地看了他一会，黄少天的心忽地就抽紧了。他有种不祥的预感，喻文州带来的不会是好消息，他宁可喻文州不要说了。他昨天才刚刚输掉了总决赛，半小时前他甚至都没力气从下楼去吃饭，如果喻文州有什么坏消息要宣布，也没必要在今天…… 

       可喻文州似乎并不打算给他缓冲的时间。

      “我原本想晚点公布的。但于锋坚持让我今天就告诉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黄少天奇怪地发觉，自己在听到于锋的名字时，居然松了一口气。  

       然后喻文州公布了于锋即将转会百花的消息。在感到气愤之前，黄少天的第一反应竟然仍是轻松。

        在喻文州开口之前，他心里担忧的是另外的事情。 

        他本以为这坏消息会和叶秋相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