evergreen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33

       和叶修的见面短暂地让黄少天振奋起来，可是很快他又因喻文州的态度而再次低落。回宾馆的路上，喻文州仍旧回避着和黄少天的对话，就连卢瀚文也终于察觉到不对。

    “黄少，你怎么不和队长说话？”

       黄少天掩饰地说了一堆话，但仓促之中漏洞百出。卢瀚文愈发疑惑，转而去看喻文州，喻文州就伸手拍了拍他的头顶。

    “今天也玩了一天了，等下回去该写作业了吧？”

       听到“作业”这个遥远的词，黄少天愣了一下，才反应过来卢瀚文作为一个初中生，的确是要写寒假作业的。

    “我还要写作业么队长？”卢瀚文也呆呆地，“队长，我都是职业选手了！”

       卢瀚文已经和蓝雨正式签约，作为职业选手，他下学期肯定不会返校上课了。

    “职业选手也要写作业。”喻文州语气里带了一点严厉，“你将来总要读高中吧？将来退役了，你用什么学历去走向社会呢？初中肄业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卢瀚文不说话，脸上露出不服气的神色。这个年纪的孩子并没有多少喜欢读书的，更认识不到教育程度对未来的深远影响。

    “队长说的没错，”黄少天赶忙应和，“小孩子就要好好学习！小卢你才几岁就不想写作业？我像你这个年纪作业都是天天写作业的……”

   “队长自己也没读书啊。”卢瀚文反驳道，“我叔公说他以前天天都在档口，从来不去学校的——”

       话说到一半，他呆了一下，似乎是发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。黄少天吃了一惊，听卢瀚文的意思，他和喻文州竟然从前就有些关联。

 

    “我去上了高中的。”喻文州淡淡地说，“平时我都在学校，只有放学了才去档口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他们说你白天都在呀……？”卢瀚文疑惑道。

    “我们那时候不一样，放学很早。”喻文州的语气平静，却很有说服力，“是不是少天？”

       这是今天喻文州第一次和黄少天说话。黄少天愣了一下，毫不犹豫地帮喻文州说谎：“是。我们以前可轻松了，每天下午都不上课。我们以前上高中多容易啊，大家都上高中的。你们现在的小孩就很可怜了，一半人都考不上高中，只能放学越来越晚了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他们一唱一和，卢瀚文不禁有些垂头丧气。但没过多久他就目光一亮，想出了新的借口。

    “我今天晚上有事呢，没时间写作业了！”他得意地说，“蓝桥前辈他们找到一个野图BOSS，等一会就要动手了，我要去帮忙呢！”

   “蓝桥前辈是谁？”黄少天问。

   “是蓝溪阁公会里的前辈呀。”卢瀚文说。

       黄少天没了进一步询问的兴趣，蓝溪阁的人员流动性很大，几年下来他统共也就认识一个梁易春。

    “公会抢BOSS和你有什么关系，他们干他们的活，你写你的作业。”黄少天说，“是他们叫你去的？跟队长招呼都不打一个，随随便便就从战队里喊人，这像话么？”

    “他们没喊我，”卢瀚文解释道，“是我主动想要帮忙的。”

  

      他说得颇自豪，仿佛做了家务的小孩子等着家长表扬。黄少天觉得他是对职业选手的职责有了些误解，但他这么积极地想要帮公会的忙，他也没办法开口批评。

       就在他纠结的时候，喻文州开口说话了。

   “小卢，夏休期的时候让你去网游里跟蓝溪阁一起行动，你知道是为什么么？”

    “为了打材料，给流云做装备呀。”卢瀚文说。

    “这只是一部分原因。”喻文州耐心地说，“最主要还是因为你年纪小，一直在学校里读书，我们想让你感受一下和学校不同的氛围。现在夏休期已经结束了，网游里的事就告一段落了，接下来你需要全力适应联赛的节奏。而且蓝雨作为一个俱乐部，是有它的运营规则的。战队和公会是不同的两个部门，你作为战队的正式选手，去网游里帮忙就不止是个人行为，涉及到两个部门的协调。你想要为战队做贡献当然是好事，但是对公会的人来说，你擅自跑去帮忙可能会给他们带来困扰。”

 

      他的话让卢瀚文有些沮丧，那表情黄少天都觉得有些不忍心。果然，卢瀚文有点伤心地问：“成为职业选手之后，就不能去网游里玩了么？”

    “不是不能玩网游，但是要适度。你和蓝溪阁的人相处得好，这是好事，但尽量不要干扰他们工作。你和成为职业选手之后，不仅要学会处理赛场上的问题，还需要学会处理赛场下的问题。首先在俱乐部里，我们就必须把私人关系和工作关系分清楚。”

  

       喻文州语调和蔼，说得话也很有道理。但黄少天觉得，对于这番话卢瀚文是听不进去的，自己十四岁时也不可能体会到喻文州话中的道理。对卢瀚文来说，他能意识到的恐怕就是网游里快意恩仇的日子结束了，他再也不能随便找公会的哥哥姐姐们去玩了。

    “……但是叶秋前辈不是这么说的呀！”果然，憋了半天，卢瀚文反驳道，“他跟我说，网游也是荣耀重要的部分，是最重要的部分！他让我不要小看网游，网游是职业联赛的土壤呢。而且他自己也每天都在网游里玩啊，他一天在网游里玩十几个小时呢，他没退役的时候也天天去玩网游呢。黄少你说是不是？”

    “呃……”黄少天不知该说什么好。他也觉得卢瀚文现在不应该在网游里乱跑，可他搬来叶修说过的话，自己又觉得无法反驳。

    “那小卢，你觉得你和叶秋……叶修的情况一样么？”喻文州反问。

    “差不多的，一样的……吧。”卢瀚文底气不足地说。

   “人的心境、想法是会随时间和环境改变的。”喻文州缓缓地说，“一个人的背景和经历决定了他思想的高度。叶修的话当然有道理，但对你不完全适用，因为你还不明白他真正的意思。理解得太片面，反而会把他的意思扭曲了。”

   “那叶修前辈到底是觉得我应该去网游里玩，还是不应该去网游里玩？”卢瀚文茫然道。

       喻文州笑了笑，又拍拍他的头顶。

 

    “叶修怎么觉得不重要，重要的是你的队长现在不让你去网游里玩。回去赶紧把作业写完，你写的快晚上就能打训练赛。”

       一听说有训练赛，卢瀚文立刻喜笑颜开。高兴了一阵，他又问起了有关叶修的事。

    “队长，你刚才的话，是说叶修前辈很厉害的意思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黄少天忍俊不禁。他差点忍不住想说，有没有一种可能，队长是在说你傻。

       然而就在他这么想时，喻文州忽然看了他一眼。那个眼神淡淡的，却立刻让黄少天心中一震。

 

    “叶修是联盟成立以来最杰出的选手，各种意义上都是最杰出的。这种杰出是他的天赋和经历共同造就的，他没有优越感，并不代表你和他之间没有距离。你现在的境界，还不能达到和他相同的高度。所以你没必要去揣测他的想法——他感受到的、预测到的，也许是你根本想象不到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卢瀚文听得云里雾里，完全没有听懂。但他很快被暑假作业转移了注意力，痛苦地与立体几何做起了斗争。喻文州去找经理说话，共同部署一些日常的工作安排，黄少天勉为其难地“辅导”着卢瀚文写作业，心里却在想着喻文州刚才的话。

       卢瀚文当然没有听懂。黄少天想，因为这些话恐怕不是说给他听的。

       虽然并无实据，但黄少天知道，喻文州今天所有关于叶修的话，其实都是说给自己的。喻文州说得平和而中肯，句句都挑不出错来，但就是能让他心中感到一阵阵刺痛……有那么一瞬，黄少天侥幸地想，也许是自己误会了呢？

  

       可他了解喻文州，就像喻文州了解他一样。

       如果喻文州的话能让他产生误会，那么以喻文州的为人，这必然就不是一个误会。

      喻文州在试图刺伤他。

 

       ……这个事实，比任何语言都让他感到疼痛难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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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家猜猜我们喻队想干什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