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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说的是真的?”半晌,张佳乐断断续续地问道。
“我什么时候骗过你。”叶修叹一口气,“得了,我就在这把它结果了,省得你不信。”
语毕,他举起千机伞来,照着那红鬃马的头上就是一下。然而张佳乐想也不想,举起手弩迎上去,硬是挡下了这一击。
“张佳乐,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啊!”叶修挑眉。
张佳乐方才下意识地出手,此时也是一愣。他讷讷地将手弩扔了,低头思忖许久,而后艰难地说道:“我没有不让你杀它……繁花原本就是你的……”
“那你什么意思?”
“叶修……”张佳乐声音里简直带点哽咽了,“你让我自己动手好不好?”
叶修有些无奈,但张佳乐既然开口,他也就应承下来了。于是在他的注视下,张佳乐一手挽了缰绳,将脸颊紧贴着他的爱马,另一只手却攥着一支羽箭,直抵上骏马的脖颈。
那匹马像是极通人性,此时毫不挣扎,只是淌下两行泪来,直滴在主人的脸上。叶修耐着性子等了半天,张佳乐却迟迟不肯住手,反而那支攥着羽箭的手,开始逐渐颤抖了。
“张佳乐!”叶修等不下去,开口催促。
张佳乐闻言,全身都紧绷了一下,像是拼死在下着狠心。叶修朝他脸上看了一眼,却发现那神色竟是哀痛至极,大大出乎他的意料。
即使是爱马,也不过是畜生而已,何至于如此?
然而一个转念,叶修便想到另一重缘由。近几年张佳乐体内的毒性大盛,但凡有人被他碰到裸露的肌肤,必然为毒性所害。他原无害人之意,这些年也极力避免和人接触,这匹日日跟随在身边的骏马,该成了和他最为亲昵的活物吧?
再看看张佳乐犹不忍下手,叶修又叹口气,将羽箭从他手里抽出来了。
“不——”
不待张佳乐反应,叶修便一扬手,在马臀上狠狠击了一掌。红鬃马悲鸣一声,在剧痛里挣脱了缰绳,转瞬间就在旷野里跑得无影无踪。
“叶修,你……?”张佳乐不解其意,又不敢相信他是真的饶了爱马的性命,只是一脸茫然。
“算了,杀了跟放了区别也不大。”叶修淡淡地说,“要有人追究起来,就说这马自己跑丢了。”
他正说着,却听见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,两人循声望去,就看见红鬃马在旷野间兜了个圈子,竟然又跑了回来。
“放你走还不走,非回来送死是吧?”叶修无语。
张佳乐大惊失色,唯恐叶修反悔,抬起马鞭便兜头抽过去:“快走!”
然而红鬃马却任凭他甩鞭子,站在原地一动不动,只用湿漉漉地眼睛望着主人。张佳乐狠抽了它一通,下手却越来越轻,最终他再也按捺不住,丢下马鞭,伸手搂住了骏马的脖子。
“哎,我说你这唱得哪一出?”叶修哭笑不得,“霸王别姬啊?”
张佳乐也不说话,只红着眼睛望着他,满眼都是恳求之意。叶修看着这泪汪汪的一人一马,心里略有些不是滋味。
“算了。”这么一闹腾,他也觉得烦了,“你爱留着它,就留着吧。就是有人问起来,随便你说是偷的抢的,就别说是我送你的。”
他一发话,张佳乐的表情立刻就明亮起来,整个人都像是焕发了神采。原本他眼里还含着泪,此时凝视着叶修破涕为笑,那模样真是生动好看,仿佛四月春光。
“行了,你是不是要哭会?自便啊。”叶修不敢再往下看,翻身上马,“我走了。”
然而张佳乐竟放开红鬃马,追了过来。
“叶修,我有话问你。我们就真的——”
“我说张少侠,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,你就不能看开点?”叶修知道他要说什么,不耐烦地打断了他,“都过去了。”
“对你来说是过去了,可我一辈子都——”
张佳乐像是忘情了,眼看叶修要走,竟然去伸手拦他。然而一触到叶修的手,他便像被火烫了似的松开,再一看,被他触到的地方瞬间变得青紫乌黑。
“我不是故意的!”张佳乐急了,拼命在身上翻找解毒的药剂。只是越慌乱,他就越是找不到,只急得脸色都青白了。
然而叶修只是面无表情,从马鞍上抽出一把匕首来,在手掌上割了一刀。伤口里淅淅沥沥地流出一缕紫血,过了一会,那青紫的颜色就尽消了。
“紧张什么?”他在马上俯视着张佳乐,“你还没本事害死我呢。”
张佳乐见他无恙,也松了口气,只是脸色依旧青白。
“叶修,我……”
“不过再过几年,就不好说了吧?”叶修笑道,“百花缭乱本来就是第一邪门的武功,只要不被毒性反噬而死,再过两年,你就能翻天了。现在你练到第几重了?第三重?第四重?”
张佳乐低着头,声音也几乎低到难以辨认:“第四重。”
“哦,难怪孙翔毫无还手之力。不过练到如今这个地步,你也杀了不少人吧?难怪你要转投霸图了,百花没有那么好战,哪能给你大杀四方的机会?如今你算是骑虎难下吧,不继续杀人,就要被毒性反噬……后悔了没有?”
张佳乐原本一直垂着头,听到叶修这样发问,却突然抬起了眼睛。
“不后悔。”他清晰而坚定地说道。
“所以呀。”叶修仍然笑着,“退婚这事,我也不后悔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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